第三十五章 12月11日


本站公告

    12月11日

    中华门阵地依然在我们305团的手里,日本人的主力部队始终没能靠近。

    团部里,张灵甫半躺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手臂上的伤痛已经折磨地他几近崩溃,但是他还是坚强地支撑着。

    我们围在他周围听着他用微弱地声音给我们部署阵地的位置。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流泪。

    简短地交代后,张灵甫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大颗大颗地汗珠占满了他的前额,他尽力地把自己的身体支撑在椅子里,好像在告诉我们,他没有倒下,他依然在坚持。

    我们营撤到了中华门前的阵地上,5天的战斗我们305团伤亡接近千人了,我们营营长濮大飞牺牲,现在由副营长刘光宇接替指挥。全营集中在几个街区内和日军继续阻击日军的进攻。

    中午一个噩耗传来,驻守雨花台的88师一部守军全军覆没,日军占领了这个制高点俯视整个城南地区,我们团防区立刻暴露在了敌人的炮口下。铺天盖地的炮弹砸了下来,甚至不顾及他们自己的进攻部队安全,在每一寸土地上都要留下弹坑。日军疯狂地在宣泄他们几天来进攻受阻的愤怒。我们在每间房屋里依然坚守着,绝不后退半步。

    八连已经剩下不到40人了,都集中在几个街面的店铺里。

    我领着老扁豆的一排在一家酒馆里正在和日军纠缠着。

    二楼的的房顶已经被掀开了一半,露出了亮堂堂的天。

    我蹲在窗户前,朝街上的日军射击。日军坚定不移地一厘米一厘米地朝前推进,无论路上扔下多少具尸体他们也在所不惜,一个日本军官挥舞着军刀,领着一群袒胸露背,手握上了刺刀的士兵,大喊着从断墙后冲了出来,朝我们这边杀了过来。

    我听到他们嘴里喊着:“天皇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的口号。

    街对面一家米店里的机枪响了起来,这些冲锋的日本兵一个个被我们射杀。剩下的还在往前冲,直到最后一个倒在了饭馆的门前。

    我退出弹壳,心中一阵阵地恶心。

    随后日军的炮火再次覆盖了我们这里,我们所在屋角忍受着炮火的打击。一声巨响,饭馆的二楼塌了一角,整个地面都倾斜了过来。我和老扁豆他们只得跳下楼来,转移到了旁边的邮局里。

    邮局也已经被炸得不像样子了,我蹲在窗户前,无意中看到脚下踩着一封信。我捡起信,信封上写着:“吾妻 周云平 敬启”落款的地址是成都牛市口西街15号。邮戳上的日期是11月30日,这是一封没有寄出的家信。寄信的丈夫也许已经撤走了,也许已经死在了战乱里,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妻子还在焦急地等待着音信。

    我正出神,一个士兵从身后窜到了我得面前,我下了一跳,本能地一拳将他打到,举枪瞄准了他。

    那个士兵大喊:“别打!自己人!”

    身旁的老扁豆把我的枪口推到了一边,说:“谁让你小子从后边冒出来!”

    那个士兵一骨碌爬起来,摸了一把鼻子上的血说:“老子要是日本人,你俩都得报销了。”

    我问:“你是谁?”

    那个士兵说:“我是营部通信兵,营长有令,全营撤到营部去,准备转移阵地。”

    我领着弟兄们撤到了营部附近。

    刘光宇正在一堵后边认真地看着地图,身边是七连和九连的连长。我凑了过去说:“什么情况?”

    刘光宇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师部命令我们团回撤到赛虹桥一线,可是刚才侦查兵报告,一股日军已经占领了我们身后的阵地,把我们后撤的路切断了。我正发愁呢。”

    我看了一眼地图说:“我们可以沿着华西门、洪武门、太平门这条路走,只要这几处的阵地还在我们手里,就能绕道赛虹桥。就是远了点。得七十多华里啊。”

    刘光宇把地图一拍说:“就按你说的走,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整个下午我们营都在围着南京城长途奔袭,沿途路过好几个师的防区,没个地方都是一片焦土,尸横遍野。

    刚到太平门里,远远看见路边几个士兵正看着一群日本战俘。这些个战俘都被解除了武装,坐在路边。

    我们从他们身边经过,这些个战俘抬着头,看着我们,我们也盯着他们。空气中弥漫着仇恨。

    老四一直是个惹事的痞子,一直到孟良崮被围,他还在给我惹是生非。他跑出队伍一脚把一个日本士兵踢了了四脚朝天,嘴里骂到:“操你妈的小日本,你们也有今天!”

    另一个日本兵忽地窜了起来大骂:“八嘎雅鲁!!”

    紧接着所有的日本兵都站了起来,朝老四冲了过来。

    眼见不妙,老四连连往后退,我们赶紧都冲了过来,举枪瞄准这些日本兵,大喊:“蹲下!蹲下!”

    这些个日本兵毫不示弱,每个人脸上都青筋暴跳着同我们对峙着,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

    不知是谁开的第一枪,紧接着所有人都开了枪,这些个日本兵都被打死在了街边。一个没死的还在抢着阿毛手里的枪,最后被狗熊一刀接过了性命。

    望着这满地的尸体,那几个卫兵破口大骂:“狗日的!好好走你们的路!捣什么乱!”

    一个营长领着一群士兵跑了过来,那营长喊:“奶奶的!你们是那个部分的,谁让你们开的枪,这都是老子的俘虏!”

    刘光宇走过去笑着说:“兄弟,误会!我们是74军51师305团的,奉命前往赛虹桥。走到着,我的一个士兵可能是太狠日本人了,没忍住打了一个日本兵,这些个日本兵就乱了,想夺我们的枪,所以我们就开枪了,真是不好意思了!”

    营长问那几个卫兵:“是这么回事儿吗?”

    一个卫兵说:“是!这帮孙子太不守规矩了,在咱们地盘上乱搞!”

    刘光宇一把拉住那个营长说:“兄弟,实在是误会!这些个日本兵,杀了就杀了!还请兄弟担待啊!”

    那个营长叹了口气说:“没你们这样的!赶紧走!”

    刘光宇把一盒香烟塞进那个营长的口袋里说:“谢谢!等仗打完了,兄弟有空到我们那里,我好好给你赔礼道歉啊!”

    那个营长皱褶眉头说:“别废话了,赶紧走!!”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路边的尸体。这些日本人如果没有起身反抗,也许他们就不会惹下着杀身之祸,可是他们却在处在极端劣势的情况下还是起身还击了。这是为什么?可能只有一种解释:即使他们被俘了,在他们心里依然不惧怕我们!强者对弱者挑衅本能的表现断送了他们。

    路上,老四被刘光宇狠狠地抽了一顿嘴巴子。

    晚上,我们营终于赶到了赛虹桥,可脚跟还没站稳,我们就看见一副担架从团部里抬了出来,上边躺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张灵甫。整个阵地上一片肃穆,大家都默默地看着他消失在了黑夜里,所有人似乎一下子没了心气儿,没了斗志,我们的榜样倒了,我们还能坚持下去吗?

    夜深了,我坐在散兵坑里注视这面前的秦淮河,她还在顽强地流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