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们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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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似乎气急败坏了。第二天一早,步兵在6辆坦克的支援下又开始了进攻。

    坦克不紧不慢地朝我们开过来,那份从容和镇定体现了日本人在装备优势上的自信。有了坦克步兵不在猥琐地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前进。他们跟在坦克后边把枪扛在肩膀上一边抽烟一边大步前进。

    我们没有反坦克武器,连汽油燃烧瓶炸药包都没有。刘长喜招呼着人把后边被日头烤成了液体的松香水。我们只有这个土办法来对付敌人的坦克。

    坦克上的机枪三发一个点射地朝我们这边打,那个节奏一听就是在问我们还打不打了,不打就投降。

    刘长喜拿过一挺“捷克”轻机枪,朝那边回敬了一个点射。告诉他们老子接着和你打。

    突然六道黑烟腾空而起,日本人的坦克顿时开足马力朝我们野牛一般冲来,不时停下来瞄准设计。后边的步兵也都加快脚步跟上。

    师部直属的榴弹炮营开火了。炮弹飞过坦克都落在步兵的人堆儿里。由于物资极缺,我们的炮兵阵地很少有动静。这次看到敌人坦克都用上了,上边再心疼炮弹也得支援一下了。总不能让我们拿牙齿咬坦克吧。

    敌人的步兵被我们的炮火打的散了队形,再加上他们已经进入了轻重机枪的射程之内。于是他们一排排被我们撂倒,在陷于这样的炮火枪弹的包围中步兵很快就撤了下去,只有那6辆坦克还在朝我们奔过来。

    刘长喜提着一桶松香水突然跳出战壕,朝一辆坦克跑去。我们在后边用手榴弹给他开路。日军坦克上的机枪没命似的扫射。刘长喜很机灵,无规则地跑着之子型。很快他就窜上了坦克。

    我在望远镜里开着刘长喜把一桶滚烫得松香水浇在坦克上后,开始在身上四处乱摸,他在找火柴。但是半天也没看他摸出火柴,刘长喜急得直捶自己的脑袋,他好像忘带了火柴。

    “龟儿子,连长没带点火的家伙,谁去送一趟。”阿毛也看出了连长的焦急。

    老扁豆说:“不要搞了,让连长回来。”

    说着大伙都在喊:“快回来!快回来!”

    我下意思地摸了下口袋,一盒火柴就躺在里边。此时我的心中一阵慌乱。

    我一生行事谨慎,不做头脑发热的蠢事。但我还是做个两次,这是其中一次。

    我提着另一桶松香水冲出了战壕跑向坦克,此时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我能感觉子弹在我身边飞过,扰动的气流几乎能把我掀翻,我努力地跑着,坦克越来越近。黑洞洞的炮口直订着我。一声巨响,一颗炮弹从我头顶飞过,我被气浪击翻在地,倒地的一瞬间,我双手下意思撑住水桶,不让它翻到。趴在地上几秒钟,我回过了神,看着坦克山一样压了过来,我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几步冲上了另一辆坦克的炮台上。浇上松香水后,我掏出火柴划着了火往上一扔,顿时火苗四起。我急忙跳下坦克爬上了刘长喜的那辆。

    “火柴!”我把火柴盒摔在他的手上。

    刘长喜看了我一眼,低头也划着了火柴。

    我们俩跳下移动的坦克向一旁跑开,此时日军步兵已经撤走,不用担心会被射杀。我们俩找了弹坑跳进去看戏。

    两辆被松香水烧着的坦克停了下来,火势越烧越旺,坦克里的日军坦克手们这时就成了便宜坊的闷炉烤鸭。不一会,日军坦克手忍不住了纷纷打开舱盖向外逃。这刚一出来就被几十发子弹击中摔下了坦克。其他坦克一看不妙,都掉头往回跑。途中还一辆掉进了水沟里,四个坦克兵也被我和刘长喜解决了。

    我们这一天又熬过来了。

    晚上,我依旧瞪着眼睛呆呆地坐在战壕里发呆。四周除了昆虫的叫声,就是大伙的呼噜声。天上的月亮很亮,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满目疮痍的阵地上。不远处有的一点亮光,那是赵老头在带着人把今天牺牲的弟兄埋了。活着他们不得安生,死了尽早解脱吧。赵老头每次埋死人都很郑重,他会把死人身上用水洗得干干净净,缺胳膊短腿的尽量都给拼上。把军装穿好整好,再做上一碗满是肥肉的糊糊,让他们吃饱又尊严地上路。

    刘长喜查岗到了我身边,他踢了我一脚问:“不睡觉干什么呢。”

    我说:“睡不着。”

    刘长喜呵斥道:“睡不着就帮赵老头,狗日的。”

    虽说嘴上嘴上骂骂咧咧,但是刘长喜的脸上却挂着一丝温暖。临走还扔给我一盒极其稀缺的美国罐头。

    第二天团部来了命令,由于我昨天击毁敌人坦克有功,张灵甫升我为八连副连长,我终于名归实位了,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天气渐渐的凉了。尤其晚上,一阵阵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我们继续在这里苦撑着,每天从外海日军航母上起飞的轰炸机群都会在我们的头顶成吨成吨地扔炸弹;日军的炮兵更是以小时为单位地在我们的阵地上倾斜各种口径的炮弹;步兵似乎永远也打不完,像韭菜一样割倒一茬又上来一茬。

    到了10月份里,日军在上海已经陆续上岸了20万大军。他们继续势如破竹地前进,我们继续节节败退。我们不是贪生怕死,日军占领每一块阵地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大部分占领阵地的前提是中国守军全体殉国。我们身后是四万万同胞的摇旗呐喊助威和倾家荡产的支援。我们不缺乏勇气,我们不缺乏必胜的信念,我们更不缺乏视死如归的慷慨。但是在二十世纪这个科学制胜的年代里,我们残留的那些远古的战争理念和逻辑常识在高科技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日军无论从武器装备和士兵的素质以及战役战术的理念整整领先了我们一个时代。这是多么可怕的差距。我们两千年来以天朝大国自居,抱着祖宗的辉煌做着千秋大梦。根本无视身边强敌的崛起。我们应该感谢日本人,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我们已经落后到了如此可怜的境地。在上海,我们的长官除了让士兵拿着肉身之躯阻挡日本人的坦克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到处都是玉碎的战报,听着让人心痛。无数鲜活的年轻生命就这样被无奈而又迫不得已地葬送掉了。这揭示了一个无可辩驳的真理:拥有誓死勇气的军队在被强大的科技和训练有素武装起来的军队面前是不堪一击的。压倒性的科技优势将会把武夫天真的信念无情地击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