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们都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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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地上的人被这枪声惊动了。所有人触电似的,进入战斗位置。“哗啦,哗啦”地拉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当他们发现阵地前除了那一大片日本的尸体外,没有任何动静后。又都缩回了战壕里。

    “?他妈的开的枪!!妈个把子的。”刘长喜骂骂咧咧地闻声而来,其他士兵都坐在战壕里无辜地抬起脸看着从他们头上越过的连长,无言地表示此事与他们无关。

    我依旧保持那个标准的射击姿势毫无动静,仿佛告诉步步逼近的刘长喜,这一枪是我打的。

    刘长喜一把拽了我一个趔趄,我重心不稳朝身后的猴子身上倒去,猴子手疾眼快,躲了开。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让你开枪的?”刘长喜瞪着小眼睛冲我吼。

    我并没有因为刘长喜的无理而生气,坐在地上发了一会愣后,便站了起来。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同级,却不止一次当着部下羞辱自己的人。半天说道:“我把他打死了。”

    “什么?”刘长喜看着这个表情怪异的人。

    “那个日本兵。” 我冲那块石头一指。

    “哦。”刘长喜撇了一眼,转回头笑着问:“过瘾吗?”

    我像个第一次回娘家的新媳妇被人问及洞房花烛之事时那样,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的尴尬笑容。

    “哼。”刘长喜没有回答,转身走了。临走甩下一句话:“老四,天黑了带着几个人下去拣货去。”

    “啊!知道了。”窝在一边睡觉的老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刘长喜走了,赵老头来了。拎着一桶烂乎乎的吃食,后边的阿毛屁颠屁颠地拎着一桶沙子般的米饭,沿着战壕开始发晚饭。

    士兵们个个都像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一样,举着手里的饭盒,可怜巴巴地盼着赵老头一勺子下去,能多给一点。但是当吃食到手后,南腔北调地立刻开骂:

    “老不死的!”

    “龟儿子,才给老子这么点。”

    “王八羔子,不得好死。”

    赵老头嘴里也不停的回骂:“少废话,告诉你说,吃还堵不上你们王八蛋的臭嘴,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那么地?明天能不能活命都不好说呢。”

    阿毛倒是笑容可掬地总是给每个人的饭盒都填的满满的,别人不骂了。赵老头倒是开骂了:“好嘛!一人就一勺,吃那妈多有嘛用?打死几个鬼子就吃。”

    得到饭的众位就此打住对赵老头抠门的咒骂,而是转向对吃食品头论足。山东人说太淡了,江苏浙江人说太咸了,东北人说油太少,山西人说不太酸没加醋,湖南人说不辣,陕西人连连点头同意,四川人说不仅不辣还不麻。天南地北的一群人挤在一个战壕里,吃着一个糟老头子做的猪食。?都不满意,但是每个人吃的都很香,都很投入。

    我也有意见,那就是这根本不是人吃的。我不敢说,没资格。可是我也吃的很香,很投入。

    吃饱了,有了精神,士兵们开始找取乐的对象,我很倒霉,今天又是我,每天总是我。

    “唉,排座,破处了,要不要给我们几个一个人发个红包耍耍嘛?”麻杆抽着眼,笑眯眯地看着我。

    “要得,要得,恭喜嘛,终于打死一个鬼子,军座要发一个奖章给喽。”他的老乡猴子说。

    “嗯,特儿好了,裤子也是干的。”大屁股扒拉着我的裤子仔细地看。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我把头扭到一边,我不想看这群目无官长的士兵。我的心在痛,痛得厉害。我恨这支部队所有的人,他们都污辱过我。尽管当初是他自己主动要来的。但是现在他恨不能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群禽兽不如的家伙。他认为他在这里遭受的所有不公和污辱的最初根源是来自这支部队的指挥官。那个在离这里500公尺远的团指挥所的上校团长张灵甫。

    晚上,我坐在战壕里,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星,我在想我当初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刘长喜踢了一脚正在胡思乱想的我,低着嗓门说:“大晚上不睡觉,瞪着眼睛想什么呢?”

    我没有回答。

    刘长喜坐了下来,点上一支烟,说:“是不是想马上就走啊?”

    我不置可否。

    刘长喜冷笑了一阵说:“民国十九年我当兵来咱们师,当时我们营就有一个你这样的主儿,姓萧,叫萧什么来着?我忘了。反正就是像你这样仗着读过几天书,又在个什么狗屁军官训练团笔画过两天的货。晃荡了没两天就上去了,没过几年当上咱们师师长了,在江西剿匪时,一头扎进了人家的包围圈,把个装备精良的主力师,打得就剩下八百人不到。那一万多条人命,全让他糟蹋了。要不是咱们现在的师座,那八百人也得玩完。我们营跑出来的就我和赵老头两个人,其他的全死了。结果呢?撤职了事,哼哼。那些个弟兄们就因为他的无能全都白白死在了那里,尸首都找不回来了。”

    我把头低了下去。

    刘长喜重重地抽着,接着说:“这样的人,咱们国家太多了,还他娘的都是国家的栋梁人才。就这些人领着我们又打日本,这一打恐怕都要亡国灭种啦!!”

    刘长喜在泥里掐灭了烟头冲我说:“你不爱听啊?”

    “没有!”我摇摇头。

    刘长喜说:“你不爱听我也说,你这种人除了祸害人干不了别的。我不怕得罪你,要怕,我就不会跟你过不去。你瞧你这几天的吊样,你没疯,真是老天对得起你了。”

    刘长喜哼着他家乡的小曲走了,我感到脑袋给外的沉,有点支撑不住。我后仰靠在战壕壁上,慢慢闭上了眼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