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农起初是把电话直接打过来的,但张娟红一看到是这个大男孩的号码,就给挂断了,几经反复,刘雨农放弃了通话,转而发起了短信。
短信的内容各不相同,主题却只有一个:道歉。一连两天下来,刘雨农每天都要发来十几条短信,有直截了当的道歉,有一看就是引用的什么诗,奇怪的是还有一些乱码符号。张娟红不知道,那些乱码符号其实是一些小图案,由于张娟红使用的是一个低档的手机,不支持那些小图案的显示。
整整两天,张娟红看着刘雨农一条条发过来的短信,没有做任何回复。
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复。
这个大男孩一边道歉,一边仍在毫无禁忌地向她传递着爱恋的信号。这让张娟红心乱如麻。她下意识地捏着黑白屏幕的手机,时不时地翻看刘雨农的短信,脑海里经常就浮现出那个大男孩的音容笑貌。
第三天,刘雨农的短信消失了。那一天,在家中的张娟红心神不宁地总是做错事,并总是拿起就撂在茶几上的手机看看是否有短信进来。终于,张娟红吃惊地猛然意识到:我怎么竟然思念起这个大男孩了?!
第四天的上午,是张娟红要到美术学院上人体课的日子。她先把女儿送去了幼稚园,然后急急忙忙地返回家,精心地上了淡妆。人体课堂上的教授,禁止女模特们化浓妆,除非事先有特殊要求。
张娟红的化妆技巧,是跟陈丽很学了一段日子的,深得个中三昧。上了妆的张娟红,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然后,她找出了一条黑色的连衣短裙,配上了一双黑色的敞口高跟皮鞋。张娟红的衣服不多,但都是她精心地在商场里淘到的。记得有一次,她就是穿的这条裙子到美术学院,结果被半路纠缠她的刘雨农赞叹不已,说她穿衣服很讲气质。
由于担心在闷热拥挤的公交车上弄花了妆,张娟红破例地一出家门就拦了辆出租车,在坐到副驾驶位置的一瞬间,张娟红再次扪心自问:我这是怎么了?
她知道,今天的人体课不是刘雨农他们班级的,所以,进了美术学院大门,她就尽量慢腾腾地朝人体课教室走,然而,一路上,那个平时总能推算出她的课时表、并准确地等在林荫树下纠缠她的大男孩,始终没有出现。
张娟红的心情和脚步,不由得同时沉重起来。
这堂课是人体素描,教室中央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正方体的木头方,上面蒙着一块黑色的绒布;脱了衣服走出来的张娟红,就微微侧身正坐在这个木头方上,一手掐在腰间,另一手举到头的后面;欣长的脖颈,浑圆的乳峰,平坦的小腹,曲折的双腿,构成了一个生动的立体;三十几个写生的学生们,呈扇面型坐或站在她的对面,或凝神观察,或奋笔疾书。
女模特张娟红脸上平静,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大三学生刘雨农,是不是已经心灰意冷了呢?自己做的是不是过于绝情了呢?我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大男孩了?还是因为他肯请我做一小时600元劳务费的私人模特?没有他付的这笔劳务费,我又哪来那么多的钱实现小女儿的芭比娃娃梦?可是,他一个大学生,又哪来那么多的钱支付给我如此昂贵的劳务费呢?如果不是因为钱的原因,我还会和这个至少比我小十岁的大男孩来往吗?如果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他,那这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姐弟恋吗?天呐!
在身体与魂灵的双重煎熬中,女模特张娟红度过了人体课的90分钟。
拖着疲惫,张娟红沿着来时的路,向美术学院的大门走。此刻,她几乎断定了两个事实,曾经欣赏、关爱、迷恋自己的刘雨农已经放弃了,而自己却因为那份欣赏、关爱与迷恋,鬼使神差地爱上了这个大男孩。这两个自我认定的事实,让张娟红的心感到了一阵阵的疼痛。
所以,一分钟后,当那个曾经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当那个让她又爱又迷茫的刘雨农,一如从前那样站在林荫路下、截住她的去向的时候,张娟红竟然笑了起来,可是,笑容只刚刚绽放,泪水就有如汹涌的河,在她那白皙的脸庞上,奔流而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