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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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社会的家庭,大多数只有一个子女,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很难理解自己父母那一辈人,那种老式大家庭成员彼此之间的情感太复杂了。

    一家的长子常常背负着太多的压力,既要操持家务,又要勤奋读书,还得帮助父母照顾年幼的弟妹,最沉重的是父母把平生的遗憾,在不知不觉中寄托在长子的身上。如果人生的经验教训能完整顺利的传承给自己的后代,那么人类历史将变得无比辉煌。世事总是不遂人的主观意愿。

    儿子最终会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虽然和父亲的道路可能大不一样,却总是有着一样的痛苦和失败再度重演,失望的父亲想在饭桌上教训自己的儿子时,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老了,不但说不过儿子,也打不动了。于是愤怒的父亲总是在儿子教训他自己的儿子时,突然失去理智,把儿子臭骂一顿,再抱起孙子疼爱个不停,这是一个老父亲的无奈。这幕人生戏剧场景在我们的生活中不但经常可以见到,也会亲身经历,可是有多少人知道正在上演的是出什么剧目。

    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是精心打扮,然后粉墨登场,谁不希望一出场就是满堂彩声。直到曲终人散,大多数人的听众只剩下了自己的亲人,卸妆时才发现,自己演的角色不过只是一个小丑。亲人的眼里闪着光芒:“你的表演真棒!”于是明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一个蹩脚的小丑,仍要按名角的风度鞠躬答谢,同时把泪流到心里。这就是普通人的人生戏剧。

    天一阁中,李昊在流着属于他的泪水。儿子死了。自己的大儿子李燕,死在了安胡城。死了整整一个月,仍不得入土安息。

    “李燕听令,命你率五百骑扫荡北方的盗匪。”这时李燕才十二岁,第一次独自领兵出征,脸上的刀疤就是这次留下的。

    “李燕听令,命你带本部兵马在日落前攻下唐郡(就是现在的都城太平)。”这时的李燕十六岁,刚刚束起头发,站在城头上望着李昊憨笑,身批一处贯通伤。

    “李燕听令,命你于母河之边筑一新城,收降母河水匪,以图日后大计。”这时的李燕二十二岁,从父命违心娶了商贾之女为正妻。李昊没办法,他没钱,而他又急需钱,士、农、工、商,商乃末流,这个决定使文臣们觉得太子的地位并不稳固,李昊也觉得正好借此淬炼儿子的忍耐力,身为一个君主,忍耐常常是最需要却总是最稀缺的一种品质。

    “李燕听令,命你率三万精锐步军镇守安胡城,安胡城是米斯粮道必经之地,你不但要牢牢守住,亦要寻机出战,以牵制敌军。”这一次,儿子再不能回来交令了。

    自从做了国王,李昊发现自己能够信任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甚至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儿子李燕图谋不轨,这个想法最让他痛苦。

    不能被愤怒和不知名的情绪左右。身为君主,不止是表面的万丈容光那么简单,这两个字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多也太深奥。

    内禁卫统领的心在乱跳,他追随了李昊十二年,每当他决定向强大的敌人发起反击,决死一战之前都会有一个小动作,紧握拳头。这回握得骨节直响,是从未有过的,会有很多人死去,听天由命吧。

    一道道命令发下:严令各城精锐步军要准备随时出城野战;太子身体不适,由李季将军暂代守安胡城,太子麾下能骑射者拨一万改为骑兵,命李仲为主将;封安定守将彭稽为安唐侯,食邑万户。

    镇守锦绣山隘口的李叔将军,神色凝重:尽杀米斯降骑,斩其首悬于关隘。

    从安胡城连踏米斯四座大营才回来的李仲偷偷告诉李叔:太子中箭,月前薨了。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就是没有陛下的王命,他也准备杀掉这五千多俘虏,只是要选个合适的时间而已。眼下太平城可正被七十万大军团团围住。

    在四将之中,原以李叔最知陛下心思,这一刻也是实在吃不准,到底是丧子之痛,还是蓄意为之。陛下决事,每与人异,可最后总是正确的。

    李叔从命行事。

    老子等你来打!看看到底谁死!国王也是人,至少有些时候也是正常人,没有任何特别的计谋。天一阁内只有一个悲伤愤怒的父亲,父子亲情在这一刻打败了雄图霸业。

    “燕儿,把为父的兵器铠甲……”

    李昊老泪横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