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和布赫拉托乡绅的感情很好,尽管他是她们的主人,但实际上就像是她们的哥哥一样宠爱着她们。唉,布赫拉托和茗梳已经死去十几年了,现在今梳终于和他们团聚了。这真是一段令人伤心的记忆,不过总算被他们带走了。可是我们还是很怀念他们的,他们那么善良。曾经……”
“不要说了,这个消息反反复复说有什么意思,我们只是问你大概的经过,你为什么要说的这么细致……”我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但我的暴躁也使敷升大人回过神来,他制止了我颤抖的连接不起来的声音,并且一直在重重抚摸着我的脸颊和头发,似乎想使我冷静下来,他不停地说着:“孩子,冷静一下,冷静一下,你不是孤单的,这场战争使很多孩子都变成你这样,你不用害怕,没事的孩子……”说着他又忽然停下来,因为他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老人。
敷升大人无法制止我的狂躁,干脆将我抱起来快步离开。悲伤,愤怒,是我当时所有的情绪。我尖声喊着“放开我,你们这些奴才!”等等非常不礼貌的话,最后呕出了刚刚喝进去的茶水还有早晨吃的早餐,敷升大人终于将我放了下来,我感到血往上涌,就好像生命将就此停止一样。敷升大人不清楚我是怎么回事,他紧张地问我:“你没有关系吗公主?你不要太激动了。”我终于将肚子里的食物的全部吐尽,急促的呼吸着,虚汗也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敷升大人重重叹了口气,对着阳光闭上眼睛。
那天我在慕斯湖边坐到夕阳西下,从我彻底平静下来以后我就一直这么坐着,敷升大人站在我的身边,面朝着平静的慕思湖,风儿撩拨着湖面向我们袭来,吹干了我挂在脸颊的眼泪。
我仰头望向身边的敷升大人,他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浓重的疲惫,白色的胡子被轻风拨动着,让我感到绝望。
“敷升大人,他们真地死了。”我说道。他还在沉默着。我低下头咬住自己搭在膝上的袖子。
敷升蹲下来,并且将我扶起来站在他面前,他依然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并且为我擦去又滑落下来的眼泪。那一刻,我感到他真的就像我的祖父,慈爱、宽容和疼惜我。
“爷爷。”我轻轻叫着,这不断的噩耗使我十分脆弱,我只是不想成为这世上没有亲人的人。
敷升大人笑了,他说:“孩子,怎么总是哭。你妈妈还有你的父王知道了会是多么心痛呢。”
“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不信妈妈说的灵魂,敷升大人。就算真的有,那也不再温暖。”
敷升大人转过脸去,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敷升大人,我也可以死吗?”
敷升大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异:“你在说什么孩子?”
“大人,我想跟他们在一起可以吗?”
我相信那时我的表情和语气肯定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所应该有的,敷升大人一直摇头,很久都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
后来我记得他是这样说的:“公主,别做让你父王和母亲难过的事情,他们也许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心愿就是你能够活下来。我作为你父王的臣子请求你,活下来。”说完,他便跪在了萨鲁国先王留下的唯一的公主面前并且重重地叩首。
第二天敷升大人带着我做了一些当时在我看来非常奇怪的事情。他拿出很多宫廷里最名贵的首饰告诉我说:“公主,这是你母亲临别时交给我的。”说着从里面取出一挂晶莹的项链给我,“这是她刚做王妃时你的父王亲手为她戴上的。我想你应该把它留下来作纪念。剩下的,我要将它们交到帕瓦尔神教教会中去,神座会为你保存起来,它们能够使你富裕地过完人生,再者如果你将来能够有机会回到宫廷中去,它们会起到很大的作用。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不会十分明白,总之,你把教会换给你的凭证好好保留下来就是了。”
“您说什么?我还能有机会回到宫廷里去是吗?”我对这句话非常敏感。
“什么都是不一定的,也许将来你可以成为萨鲁的女王。”敷升大人笑起来,“公主,所以你要对未来充满信心才行。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现在,我们去帕瓦尔神殿去吧。”
我见到了神殿里那个已步入中年的神座,他穿着十分庄重的黑色长衣,谨慎地接过敷升大人交给他的箱子。我盯着那个箱子,疑心之前在逃亡的路上怎么没有看见有这样一个箱子。那个神座叫来神使将箱子抬进地下室,然后用双手十分恭敬地将收取银财的凭证递向敷升大人,敷升大人没有接,而是对他说:“请交到这位小姐的手中,这些财产全部都是她的。”
那神座又俯身交到我手里。我接过后,他手压心脏对我行了帕瓦尔神教忠诚礼。
我们从神殿出来,敷升大人带我拜访了一位年迈的老妇人,他们说了很多话,声音很低,况且我情绪低落,也无心去听。只是最后听到那老妇人对敷升大人说:“其实您无需这样,这孩子如此美丽,精致地如同我们从青罗买回的玉器。我非常喜欢。”
我知道她是在说我,尽管心里略有一丝愉快,但当时却并不知道她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从这位村妇家里出来时,已经是黄昏了。格利滕的夜风十分清凉,我深深呼吸了一下,悲伤似乎蓬松了一瞬间,然后又压回到心底。总是甩不掉,即使有那么一刻它们会如柳絮一般飞扬散去,但总会回到原点,总会重新落回到它们的归属地,那就是我的心里。这种感觉,在以后的人生里,始终没有消失过。就像血液,日日夜夜缠绕着我的躯体和灵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