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吴家国说,“这烟抽起来怎么没有味道?”
吃过晚饭,大家围坐在桌边喝茶。夏小刚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不开口说话。黄狗在屋檐下卧着,不愿意进门。吴家国带的那包烟已经被水浸湿,小仙把外公的香烟拿出来给他抽。
“外公的香烟没你的好,但劲儿一定比你的大,”小仙说,“你是不是感冒了?”
吴家国吸吸鼻子说:“没有啊。”
“不行,”一直不说话的白驰名说,“明天继续寻找龙小鸣,无论如何要带他回去。”
“也许下面的村子有人将他打捞起来了。”区江说。他不相信龙小鸣还活着。
“我们一直沿河打探下去。”吴家国补充说。
这时,黄狗呜呜呻吟起来,它在门口进退维谷,转着圈,老想把头藏到肚皮下。夏小刚哆哆嗦嗦地走过去把它带进房间里去了。
屋外一片昏黑,仍然飘着小雨,河水震耳欲聋。湿漉漉的银杏树在风中微微摇晃,在滴雨的树下赫然站着一个人!
大家惊叫起来,桌上的茶杯不住地颤动。树下那个湿淋淋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来。
“龙小鸣!”小仙喊道。
果然是龙小鸣。他径直走进屋里,站在大家面前。他的脸苍白而浮肿,甚至出现了眼袋,使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和衰老。眼里布满血丝,身上滴着水。
“我很累。”他说。然后转身出去,从屋檐下走到中间屋子里去了。他站的地方留下一滩水。
四个人僵在那里半天没说一句话。然后吴家国打破了沉默:“区江,你去看看。”
“要看你去看。”区江小声说。
“我去。”小仙说着走了出去。
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拿着龙小鸣的湿衣服,对他们说:“他已经换衣服睡觉了。我问他要不要洗澡,他说,不。我问他要不要吃饭,他说,不。”
“他喝水都喝饱了。”吴家国说。
“他会不会怪我们没有去找他?”区江不安地说。
“我们不是没找。”
“你们……不觉得他怪怪的吗?”
“经历灾难的人心理都有变化的。”
“你表哥没事吧?”
“他没事的。”
现在每个人都是安全的,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皆大欢喜,气氛自然就变得轻松活泼,像昨晚一样天南地北、海吹神聊说到很晚。
小仙已没有昨晚的那种拘谨,完全融入了他们,大方而又得体,她说话时摆弄头发的样子妩媚动人,眼睛顾盼生辉。三个大学生从没有像今晚这么健谈。
但是闲谈之中总有种不安,就是正墙上那两张古老的遗像,在昏黄的灯光中如同阴魂一般俯视着屋里的一切。
睡觉时,他们看到龙小鸣面朝里静静地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地躺下来,心中虽有狐疑但都没有再说话。
迷迷糊糊之中,白驰名感觉床铺一片冰凉。他睁开眼睛,看到龙小鸣衣服透湿,身下还在渗水,大吃一惊。他伸手把龙小鸣扳了过来,龙小鸣那张惨白而臃肿的脸现在透着灰蓝,嘴里汩汩地吐着水。
“你们……怎么不……不等我?”
白驰名“哇”地一声坐起来,眨眨眼,发现房间里灰蒙蒙的――已经天亮了。原来是做噩梦,他的目光落到床那头,心里咯噔一下,龙小鸣不见了!他把被子全部掀开,又看看另一张床,吴国家和区江还在睡觉――房间里没有龙小鸣。
他下床走到窗前向外观望,雨已经停了,天空依然阴霾。院子里落满南瓜花和银杏树叶,几只鸡在那里啄食。门廊外的地上躺着一个人,从衣着上看应该是龙小鸣。
“喂!喂!起来!起来!”白驰名把吴家国和区江推醒。
“干什么啊!”两人揉着眼睛烦恼地说,跟着白驰名向窗外望去。
“那是谁啊?”
“好象是小鸣。”
他俩回头看那张床:“呀,小鸣呢?”
“我想外面的那个就是!”
三个人拉开大门,走过去,躺在地上的真的是龙小鸣,已经死了。像一具潮湿、僵硬的腊像。衣服破烂,肚子膨涨得老大,脚上没有鞋。一条胳膊折断了,露出白森森的碎骨头,伤口被水洗得发白。眉毛漆黑、眼睛紧闭,嘴巴张开,舌头也是白的。脖子上缠着水草。
区江退到一边蹲下来啜泣,吴家国搓着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驰名四处张望,看到第一间屋大门开着,昏暗中站着夏小刚,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然后悄悄地退了进去。
接着,小仙跑了出来,突然又站住,捂住嘴,大惊失色。
白驰名说:“有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淹死了。”吴家国回答道。
“昨晚……大家不是看到他睡觉吗?”
“他早就淹死了!”区江哭着说。
“昨晚――”
“昨晚我们看到的是鬼魂!”
一片寂静,静得可怕。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白驰名自言自语。
“他淹死了,”吴家国说,“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白驰名又看看屋里,夏小刚没有出现。小仙站在那里肩头抽动,轻轻地摇晃。
“小仙,”他说,“小鸣昨晚换下的衣服呢?”
“哦?”小仙反应过来,跑进出厨房,一会儿又走出来,“没有了……他身上?”
“他根本没换衣服,我们看到鬼魂了。”区江坚持说。
“我们怎么办?”吴家国说。
“把他的尸体抬出去,”白驰名说,“送他回家。”
“这么大的水,你们走不出去的。”小仙说。
“能抬进屋吗?”
“不能,我们这儿很忌讳的。”
“那怎么办?”
“马上埋掉,不然被夜里的动物吃了。”
“只能这样吗?”
“是的。到时候他家里人可以把骨头拣回去火化。”
“好吧。”
“你们别动尸体,让我表哥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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