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震脚步一顿,手提双刀远远看着四统领为首的人群,其实他早知道,这些人不会上来就打,不过他还是要营造这种气氛。也算是给女真武者们一个信号,别看你们人多,本少无所畏惧!
佟镇远看岳震停下来,暗自松了口气,嘴巴里却是苦苦的。过去的三年里,四统领不断听闻这个少年的事迹,如今再次面面相对,他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给岳震的评语。
‘习武之人不经过血腥残酷、命悬一线的战斗,怎么可能突破身体的潜能?就好似现在的岳公子,真气已臻化境,却无一丝霸气,真好比斑斓猛虎被困囚笼,那还有百兽之王的凛凛威风。可惜,唉,可惜了。’
昔日言语犹在耳畔,再看对面威猛如山岳的少年,佟镇远感慨与苦涩参半,不禁心生,江湖岁月催人老。
站定的岳震见他面色复杂,心神也有几分摇曳。说到底,四统领不过是完颜亮手中的工具,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再加上那段奇妙的往事。再次相见,岳震不但对他们没有深仇大恨之念,反而有些亲切和同是江湖中人的温暖。
“佟师傅既然一言难尽,那就让晚辈说两句吧。”可是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岳震抬手双刀回鞘。“眼下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用不着遮遮掩掩,你们渤海王不是要一网打尽吗?诸位为何要拦截晚辈,不让我们进去?”
看他收刀,摆出一副有商量的架势,佟镇远上前一步苦笑说:“震王乐意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等也不敢欺瞒。吾王明言,全天下谁都可以进五国城,唯你震王不行!”
“呵呵···”岳震摇头轻笑,视线在四统领的身上逐一划过。“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动手吧!”
“好,动手之前佟某只想交代一件事。”佟镇远咬牙道:“震王与我们铁狮子门之争,已不再是江湖争斗,请恕我等王命难为。早就听说震王与夫人伉俪情深,从不分离,稍后动手时,我四人将合力缠住震王,我们身后的门下众弟子,就要得罪尊夫人了,还请震王见谅。”
一番话点到岳震痛处,他怎能不勃然色变,但是未等他发怒。身后密切关注这边的拓跋月,已经对佟镇远的话作出了反应。
“阿大,先去林子里藏起来!”说话间,拓跋月膝头一碰云彩,通灵的白马一声长嘶高高跃起,马儿尚未落地,拓跋月的弓弦上已然搭上了四支利箭。马如闪电,箭似流星,眨眼睛,拓跋月就到了丈夫的身后,四支箭也分别到了四统领的胸前。
换个处境,利箭虽快,也很难对四统领这样的人物构成威胁。可是眼下却有些难度,因为他们不能闪避,他们身后站着大群的铁狮子门弟子。
‘啪啪啪’爆响声声,孛术鲁、温迪罕和佟镇远,或取兵刃,或挥拳磕飞利箭。但是倒霉到家的乌郎节就没有这么轻松了。眼光犀利的拓跋月也看到他有伤,射的正是他没受伤的肩头。
伤臂又怎能挥舞挡箭?好个乌郎节,只等利箭近身才一声大吼,猛然转动身体,想用身体的摆动来撞飞那支箭。想的不错,可他低估了拓跋月的力道,受伤的臂膀还是被利箭开出一道血槽。
血雾绽开,乌郎节咬牙忍痛,眼睛也红了。“汉人小子不知好歹!欺人太甚!佟师傅休要与他废话!这小子不会知难而退的。大不了一死,我们拉着他一起上路!”
“哼!银毛鞑子大言不惭···大言不惭···昨夜本宫不小心才让你逃了···逃了···本宫倒要看看···看看···是谁不知好歹···不知好歹···”
千里传音!
尖厉冰冷的声线逆风而来,铁狮子门四统领无不面色惨白,这个声音是他们永远无法忘记的痛。他们不知道,这个声音对于岳震而言,又岂是一个痛字?柔福放弃了去拯救她的大伯,一路追来,还用问为什么吗?这番情意让他如何回报?最难的是,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回报。
爱,就一个字,在很多人生命中,却是无法承受之重。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
拓跋月和吴阿大同时愕然回首,青衣小帽的柔福帝姬缓步走上空地,一步步来到岳震夫妻的身旁站定。
两女一男,三个少年加在一起恐怕还不够五十岁,但是给铁狮子门上下的压力却是无比巨大的。尤其是此刻一脸淡然的大宋公主,虽然她的恨意没有写在脸上,但四统领都很明白,他们曾经作为帮凶夺走了她的挚爱,在那个夜晚,一声声凄厉的呼唤回荡在夜空的那个夜晚,让四统领事后想起依旧是毛骨悚然。
没有悬念,亦没有侥幸,岳震可能不愿以死相拼,但是这个大宋公主,绝不可能轻易的放过铁狮子门。
避无可避就只有战斗,四统领不约而同的向前一步,渤海王的君命已经不重要,他们要为生存而战,要为铁狮子门的明天而战。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低着头的岳震开口说话了,也正是他的一句话,让四统领如蝎子蛰了一般悚然后退。“柔福,咱们的灵秀郡主在哪里?何不请她出来,和这些老熟人叙叙旧呢?”
一句话,让一脸肃杀的柔福,如冰雪消融般瞬间崩溃。眨眼前还似夺命煞星一般的少女,连连跺脚嗔道:“月亮,你这个男人真的是傻子哎,我好不容易营造了个机会,就让他这样给破坏啦!以后再也不管你们了,侯大哥出来吧,没戏唱了。”
侯勇跟在完颜灵秀的身后出现的时候,四统领面色铁青,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佟师傅让大家起来,这件事怨不得你们。”灵秀郡主远远站定,对他们摆摆手,淡然笑说:“要怪只怪灵秀的命不好,碰到他们这些莫名其妙的疯子。该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不必顾忌我。乌朗统领刚刚说的好,大不了一死,也不可丢了我们女真的气节。”
“呵呵,那怎么可能?”四统领无言以对,岳震却失笑出声:“郡主你就不要难为他们了,条件该由我们这些绑匪来谈。呵呵···诸位统领大人,如果你们觉得这样跪着谈舒服,本少也不介意。”
以佟镇远为首,四个人站起来,虽然他们黑着脸。但是他们四个心里最清楚,他们应该感激岳震。
“震王请讲,只要你们保证郡主的安全,只要我们能做主,佟某自当遵从。”
岳震笑脸一绷,皱眉道:“佟师傅这就不上道了吧?本少的要求你们很清楚,佟师傅更清楚诸位做不了这个主。本少要的是期限,请你给我一个准日子,过来这个日子,我就会带着五国城里的所有人直接闯关,当然,郡主肯定要站在第一个。”
佟镇远顿时一脸尴尬,暗骂自己糊涂,跟这个少年耍心机,自取其辱。“震王快人快语,佟某也不啰嗦了,半月,给我们半个月的时间,一定给震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哈哈哈···”岳震哈哈一笑,举起两只手说:“十天,十天后的这个时候,我要在这里见到你们的渤海王。要不然,你们就准备战斗吧,佟师傅请让路!”
他斩钉截铁,不容佟镇远再讨价还价,看的拓跋月和柔福不禁一阵暗笑,这家伙还真是个谈判的高手呢。可是四统领又有什么办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是任由岳震编排,摆在眼前的无奈就是,乖乖的让路。
大群的铁狮子弟子远远闪开,岳震在前,柔福断后,中间是其余几人和灵秀郡主。四统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一行人慢慢走进山口。
嚯!这就是五国城?
走过两山之间的一段平地,脚下的道路陡然下沉,一个白茫茫的山谷大盆地出现在眼前。仔细观看,走在最前面的岳震暗暗摇头,怎么会叫五国城呢?这根本就是一座采石场,一个大到惊人的采石工地。
“这就是你们关押重犯得监狱?”停下来,岳震回头问完颜灵秀,看到她对眼前的情景也是一脸茫然,顿时明白。她是金枝玉叶的帝国郡主,平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一行人缓缓下坡,脚下的黄土也渐渐消失,等他们完全下到谷底时,脚下已是一片白花花的大小石子。
柔福弯腰捡起一个拳头大的石块,捏了捏后惊异道:“好硬啊,这是什么石头?”岳震也俯身拿起一块,边走边细细端详。白石虽然破碎依旧棱角分明,而且石头里还隐隐有些淡金色的纹路,因此不难判断,如果能取出大块,一定是上等华贵的石材。
“你们看,真的有一座城!”
听到妻子的惊叹,岳震抬头向前看去,果然。那是一群白石堆砌的高大建筑,因为颜色相同所以才隐身其中,在远处很难发现。他们现在能看到的也只是一面石墙,和那些高出墙头的屋顶,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
距离石墙大约百丈的地方,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下来,一齐脸色阴沉的看着地面。
岳震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被铁狮子门那群家伙摆了一道!
不是没有路了,而是前方百余丈的路要走过去,实在有些艰难。坚硬的白石,被人刻意打磨成杯口粗细的锥形,锋利的尖角朝上,另一端显然是深埋在了地下,更可怕的是一根根石锥子紧密排列,缝隙里还填上了碎石子,只有大约两寸的尖刺露在外面。一脚下去,至少要踩到三、四根。
这怎么走?倒吸凉气的岳震抬脚看看自己的靴底,连连摇头,恐怕走不到一半,靴子就会被戳破,那些尖尖的石头就要问候脚底板了。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铁狮子门为什么围而不攻,因为想攻进这座石城,必须要准备特殊的鞋子,这种鞋子一定很沉重。他们不但要保证人数上的优势,还要在攻进石城的第一时间就脱掉鞋子参加战斗,这样的要求,对于一个江湖门派来讲,很有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