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震不禁一阵头大,小声嘟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就一辈子躲在襄阳,不能回家了?”
“呵呵,真让你说对了。”银屏苦笑说:“我和娘亲大老远的来看你们,就是不想让你跑回临安找麻烦。一辈子倒不至于,柔福正值花信芳龄,难道能一辈子不嫁人?或许那丫头对你还心存挂念,可是皇家的面子谁能不顾?金枝玉叶待字闺中,皇帝也不许呀。”
“小弟,你姐说的有道理。”张宪也凑过来道:“反正你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向西扩展,你们一家三口就现在襄阳呆个一年半载,等到帝姬大婚后,自然就风平浪静了。”
虽然自觉此生已经和柔福无缘,可是岳震听他们说起柔福嫁人,还是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他不知道这样的感触,算不算心里的Yin暗面。
“好了,大姐做主就先这么定了。”银屏已是孩他娘,却不改干练果断的作风。“这事大姐已经和父母亲简单商量过,爹爹开通,觉得应该由你自己决定。大姐和娘亲认为,为了月亮,为了你们的将来,忍个一两年还是值得的。我和娘亲三不五时也会来襄阳住些日子,咱大家都辛苦些,帮着你们俩度过这段困难的日子。”
张宪立刻欢喜道:“好哎,好哎,我举双手赞同。”岳云,岳雷一起转过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姐夫,看的他一阵心虚发毛。
除了感动,岳震还能说什么呢?姐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下之意很清楚。月亮现在是大宋帝姬的情敌,就算柔福温厚善良,不会做出什么,谁敢保证那些为了巴结皇亲国戚的卑鄙小人,不会来找麻烦?
虽然岳震他什么也不怕,可是让老妈和大姐跟着担惊受怕,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点点头,岳震说:“好,我听娘和大姐的话,我们三个就安心住在襄阳,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以后再说。”
“好,这两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倒也把那些棱角都磨掉了。”银屏拍拍弟弟肩头,欣慰之中不免掺杂着一些感伤。“你们几个家伙赶快睡觉,娘亲第一次来襄阳,明天我和月亮要陪着娘上街转转,你们几个家伙都要跟着哦。”
“不是吧···”小哥几个顿时叫苦连天,银屏笑呵呵的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大早,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虽然男人们都脱下军服换上便装,却依旧个个英武不凡,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轻声议论。
岳云、岳雷在前面开道,岳帅稍稍坠后,紧跟着的是几位女眷,最后面岳震和姐夫,自然就成了提拿杂物的跟班。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走街穿巷,看着眼前的热闹祥和,再想想刚刚攻克襄阳时,这座古老城市的破败荒凉,除了岳震,其余岳家男人们的思绪大致相同,古城重回大宋,这里的黎民百姓重新安居乐业,那些让人心痛的流血牺牲,都是值得的。
女人们的心思没有这般复杂,她们纯粹是在享受团聚之乐,还有什么能比亲人们都在身边更让她们开怀的呢?
或许是注定了有一段解不开的缘分,又或许是纯真的童心更容易贴近,短短半天一晚的时间,小布赤和小北望就成了最亲密的伙伴。布赤别出心裁的把背囊转到了前面,舒舒服服坐在囊中的北望,也就和这位小姑姑脸对着脸,一路走着,布赤手里的果脯蜜饯,不停的送进北望的小嘴,两个小家伙还时不时的要对亲一下,惹得一家人笑声不断。
大家都担心累着岳夫人,所以也就走走停停,快到正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襄阳城的西北角,拎着大包小包的岳震和张宪赶忙提议,找地方歇脚吃饭。
正巧前面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一家人鱼贯而入,最后面的岳震抬头看看招牌,这家的字号很别致,夫人城酒楼。
阅人无数,眼光伶俐的店小二看到这样一家人,那还不明白非富即贵,立刻谦卑殷勤的把他们请到二楼,因为这家酒楼规模不大,没有雅间,小二和堂倌就搬来了屏风,将一家围坐的大桌子与大厅隔开。
小二奉茶,少帅岳云点菜的功夫,岳震这才从姐夫那里得知,夫人城,是襄阳这一带的一个地名。
等着上菜的时间,张宪便指着窗外古城墙的轮廓,说起了民间传说的故事。
“相传秦晋时期,襄阳就是晋国的咽喉重地,有一次先秦苻坚率军进犯,据说当时的襄阳太守,姓朱名序。朱太守自恃有护城河流,秦军又不善水战,也就轻视了城墙的加固。但是太守的母亲老夫人却见识不凡,苦劝儿子未果后,就带着城中的妇孺女流,在这里修建了一道内城墙。”
“果不其然,苻坚渡过护城河后,便指挥大军猛攻这里,外城很快就被攻破,幸亏有老夫人修建的内墙,晋军才守住了襄阳城。从那以后,这里就被人们叫做夫人城了。”
岳家大大小小的女人听完这一段故事,无不惊奇感叹。岳震握住身旁拓跋月的手,回想妻子在战场上,驰骋挽弓的英姿,他不禁暗暗得意骄傲:我老婆也不差。
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看四周的儿女,再瞅瞅身边的夫君,岳夫人微笑叹息道:“唉,遥想当年那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真是让我们这些国难当头的妇道人家,有些惭愧,愧不能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只能在家相夫教子。”
岳帅含笑正要说话,瞅见三个儿子和女婿都张开了嘴巴,看样子是要抢着陈述母亲的功绩。岳帅也就没有说话,想听听这班小子们怎么说。
正在此时,话语声却从屏风外面响起,而且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
“呵呵,若是一家将星闪耀的岳夫人还这么说,大宋的妇人都该找个地缝钻了。没有夫人贤良淑德的相夫教子,又哪来这些小老虎,夫人过谦了。呵呵呵···”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岳震眉头一皱,很快从记忆中搜索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与此同时,韩世忠和梁红玉也出现在屏风的空隙之间,岳云、岳雷赶紧起身合住两扇屏风,让通道宽敞了许多。
岳帅紧跟离座起身,抱拳拱手笑道:“哈哈,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云儿,小雷快起搬两把椅子来,请韩帅、夫人入座。”
女人们这才知道便装中年男女就是韩太尉和夫人,也纷纷起来行礼。岳震微微犹豫了一下,也很不情愿的站起来,没有行礼更没有说话。
韩世忠依然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与岳帅相对抱拳说:“巧遇,巧遇。我们夫妇即将离开襄阳,红玉她非要来看看传说中的夫人城,想不到鹏举一家也来瞻仰古迹,打扰你们阖家欢宴了,恕罪,恕罪。”
“哎,韩帅这是哪里话,快快请坐,请坐。”岳帅拉着他入座,岳夫人也含笑请梁红玉入席就坐,客套谦让的功夫,堂倌们已经端着香喷喷的饭菜上来了。
看到家人们相继坐下,岳震也安静的拉着妻子回座,拓跋月从丈夫的神色上猜出来,突然出现的这一对大官夫妇,和丈夫肯定有什么不愉快的往事。
宴席摆好,饭桌的气氛却明显的有些尴尬,岳云,岳雷和张宪忙活着给大家的杯子里斟酒,也不免有些拘谨,毕竟韩世忠不仅是长辈,而且还是大宋三军的最高长官。岳震把脸转向了窗外,后悔却又无奈,谁也想不到这两位突然出现,大煞风景。
“呵呵,震侄儿好久不见了,来婶婶敬你一杯,恭喜你平安回家。”梁红玉端起酒杯的这一番话,让饭桌陷入一片沉静,谁也没想到韩夫人会摆出这样的姿态。
岳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回头起身也举起酒杯。“不敢,不敢,应该是小侄礼敬太尉夫人才对。只是小侄流落西域时,不慎受了点轻伤,这脑子里一时糊涂,一时清醒,过去的好多事,都已经忘记了。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就祝太尉与夫人步步登高吧。”
看着他举杯一饮而尽,梁红玉还未搭腔,韩世忠就抢着说道:“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瞅见韩世忠如释重负,岳震礼貌的笑笑坐下来,顿时明白他们的用心。两夫妇是专程上来见他的,这样私下的会晤,就算传扬出去也无关痛痒,他们多半是想探探口风,顺带化解从前的那一段尴尬。
张宪和岳帅先后松了一口气,岳震和韩帅的恩恩怨怨,他们最清楚不过,岳震如此应对,已经算是给足了太尉夫妇面子。
豪爽的梁红玉也三两下就把整杯酒喝下去,韩夫人优雅的对岳震亮亮杯底,话语中带着几分黯然与愧疚。“震少走后,婶婶家的彦儿,嘴上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当娘的怎能不知我儿的心思。自从少了震少这个朋友,正彦的Xing子变得愈发孤僻Yin冷,整天价的Yin沉着脸,看着我这当娘的···”
“吭吭···”韩世忠干咳着打断了夫人,一脸的尴尬不自在。
岳夫人这时候也看出了几分端倪,笑笑转圜道:“韩夫人请放宽心,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家小二现在回来了,我一定叫他时常去拜会韩少帅的。小兄弟之间,即便有些误会,说开了就没事的。”
这边说罢,岳夫人转头问儿子:“小二,为娘说的对吧,襄阳与楚州不过三五日的船程,没事的时候就多去与韩少帅走动走动。”
岳震心里虽然有一百个不乐意,还是恭恭敬敬的点头回答道:“是是,娘放心,小二一定抽时间去看望正彦哥,我们兄弟也挺好的,没有什么误会。”
岳帅看到儿子委曲求全到这个样子,心中不忍却也有了些火气。“呵呵,小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爹娘也不能一辈子跟着他们。韩帅,你我同殿为臣,这还是第一次私下同桌共饮,来,喝酒!”
听出老爸很明显的不满,岳震赶紧站起来端起酒壶。“父亲说得对,今后您与韩伯父共同执掌大宋三军,很多是还要仰仗韩伯父指点呢,伯父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