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新兵登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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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导员钟文生见新兵们一听到地主就嚷开了,而且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脸上不禁未愠。何勇刚想制止他们说话,指导员钟文生已经迈着标准的正步走上来,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新兵,话里透着威严:“你们嚷嚷什么,地主的儿子怎么了,地主的儿子为什么不能参军打仗,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地主的儿子。”

    新兵们都停止了说话,定定地看着指导员。钟文生犀利的眼神扫过每一个战士,继续道:“我们共产党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阶级兄弟,赶走了小日本,打败了老蒋,才建立了新中国,你们就没有包容其他阶级兄弟的心吗?地主也是我们共产党团结的对象。”指导员说的话字字铿锵有力,震撼着每个兵的心。他们知道了指导员只地主的身份。

    何勇见指导员钟文生的脸色不对,知道新兵们捅娄子了,指导员平时性格温和,但要是发起脾气来连里可是除了连长之外,没有几个人能劝得了的。他立刻大声喊着口令:“吵什么吵,停止说话,立正稍息立正!”

    在口令声中,原来有些散乱的队伍立即恢复队形,个个挺直腰板,直视前方。整列队伍鸦雀无声,静得可以听出每个人的呼吸声,虽然其他连队的兵还在报着名号。

    在新一连,指导员虽然是地主的身份,但没有一点地主的架子,而且体恤士兵,关心同志,连里要是谁有了困难,总是想方设法帮着解决。因此在连里是最受士兵们尊敬的。在新一连,没有人敢提地主这两个字,不是因为畏惧指导员钟文生,而是对他的尊敬和感谢。新一连在解放战争的土地改革中,对不同的地主进行改革都留有一手,主要是看在指导员的份上,连遭受地主欺压过的连长屠彪也没有提起过地主这两个字。

    站在100外远处的一个30岁左右的军官慢慢走过来,走近了,战士们也看清了这个军官身材魁梧,一张紫红色的脸如桔子皮一般,满脸络腮胡子,两道浓眉,浓眉的虎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一身军装洗得泛白,背上挂着一口磨得锃亮的钢刀,刀刃上虽然布着一个个细小的缺口,但在阳光的照耀下,看上去好像微微泛着红光。那缺口是多少次砍断敌人的骨头才形成的,红光是钢刀饮了多少敌人的鲜血才渗入刀刃上的。一把钢刀诉说着这个军官的战争史。这个军官就是新一连人人敬畏的新一连连长屠彪。

    他走近了,何勇立刻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连长!”屠彪点点头。钟文生转过头来看着屠彪:“老屠,你回来了,团长的会议开完了。”屠彪走到钟文生身边,把手搭在他肩上,亲热道:“早就开完了,站在远处看着你和小何训练新兵蛋子。”

    看着钟文生微愠的脸色,屠彪盯着众兵,问道:“刚才你们兔崽子叽叽喳喳得吵什么,才刚来新一连就捅娄子,说,是谁惹怒了老子的指导员。”

    屠彪和钟文生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钟文生比屠彪明显矮了一截。一个长得白净瘦弱,浑身透着一股书生的温和和儒雅之气;一个长得黝黑魁梧,满脸是不讲理的横气和霸道。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很难想象这样天壤地别的两种人会走到一块,尿到一个壶子里去,而且还是那么亲热。

    钟文生平静地说:“老屠,没什么事情,这些新兵就是吵嚷一下,暂时不懂得军队的规矩。”

    屠彪看着钟文生的脸:“没事,没事,老子的指导员会发怒吗?”他的一双虎眼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庞:“刚才是谁说的,地主八辈子都得挨子弹的。”

    钟文生道:“老屠,你开了一个上午的会议,昨天晚上又没有睡好,这新兵蛋子训练就别管了,搁在我和小何身上吧,我们会把新兵训练好的。”

    何勇也劝道:“连长,你累了好几天了,就回去休息吧,训练新兵蛋子就不用你操心。”

    屠彪不依不饶:“老子不累,精神着呢?”他的双眼射出凌厉的光,看来是要揪出大声喊话的人,声如洪钟:“指导员不高兴了,老子就要把那个惹得老子的指导员不高兴的人揪出来,老子都舍不得惹咱们的指导员生气,你们这帮新兵蛋子倒是好啊,第一天就敢惹怒了指导员,谁,刚才是谁喊得那么大声的,说地主八辈子都得挨子弹,是爷们就要敢说敢承认!”

    钟文生拉着他:“老屠,小事一桩,不值得动口气,快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由我和小何处理。”

    屠彪直面新兵蛋子,一双虎眼射过去的光逼得新兵蛋子几乎透不过起来,有些新兵蛋子的脸上已经露出畏惧之色,把身子躲在前面的兵后面,避过那令人战栗的目光。当屠彪的目光扫过丘大为身上时,丘大为禁不住颤抖起来。

    钟文生看到新兵蛋子的变化,拉着屠彪走出几步远:“老屠,说话声音小点,不要把新兵们吓坏了。”

    屠彪看着一脸畏惧的新兵尤其是浑身颤抖的丘大为:“要是老子这样喊几句就把他们吓坏了,要是上了战场,一颗炮弹砸下来,那不是被吓得尿裤子或是吓破胆了,老子可不要这样的兵,谁要是怕老子就打道回府,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要在我们新一连丢人现眼。”

    何勇小声道:“连长,咱跟了你那么多年了,还怕你呢?不要说这些新兵犊子了。”屠彪挥着手:“别起哄。”

    屠彪还是双眼逼视着新兵,不过将目光聚焦在曹仲春身上了,曹仲春急忙抬头挺胸,不敢与屠彪双眼对视。屠彪又惊雷般喊了一句:“刚才是谁说的?是爷们的站出来。”

    众兵都把目光落在曹仲春身上,又不时带着恐惧看着屠彪。曹仲春看了屠彪一眼,昂首挺胸走出队列,梗着脖子说:“连长,地主不应该挨枪子吗?地主把俺们农民的天地都抢去了,还派人把俺们农民的留下的一点点粮食也抢去了,借他们一斗谷子,明年就要还一担,还把俺的父亲活活打死了,你说不该地主不该挨枪子吗?现在全国都开展轰轰烈烈的‘斗地主打土豪,剿恶霸运动’,俺就是要说地主八辈子都得挨枪子,才对得起被他们害死的农民。”

    曹仲春说得一串子话把屠彪堵得口梗语塞。他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一大截的曹仲春,心里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他当年的个性。

    “呵呵,敢顶撞老子,在新一连除了指导员之外还没有那个兵敢顶撞老子的,你算是个先例。”他走过去在曹仲春的腿肚子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决定来个杀鸡儆猴:“老子今天告诉你新一连的规矩,在新一连的兵没有一个敢提地主这两字的,老子把他的皮剥下来晾干了当衣服穿。”

    新兵蛋子听着屠彪的如震雷般的喊声,大气都不敢出。

    曹仲春被踢了一脚后,腿关节弯了下去,但很快又站直了,如一口铁钟般站在屠彪面前,直视着他。

    屠彪见这样的脚力都没有将曹仲春踢得跪在地上,啧啧称赞道:“好小子,下盘挺稳的,有两下子。”他又朝曹仲春的腿肚子上踢了一脚,这一脚力道明显增大了很多。但曹仲春这次有了准备,挨了一脚后,如一根钉在地上的木桩一般纹丝不动。

    屠彪看着他铁塔般的身子,来劲了,又朝他的胸脯上擂了一拳。“咚!”得一声闷响,如打在铁板上一般,曹仲春还是纹丝不动,双眼直视屠彪。

    钟文生急忙把屠彪拉开:“老屠,部队规定不能打士兵。”又关切地问曹仲春:“仲春,你没事吧?”

    曹仲春听见指导员喊出自己的名字,眼一热,马上就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意愿,在100多个新兵中,指导员能清楚地记住他的名字,并且温和地喊出他的名字,令他这个黑龙江汉子又惊又喜。刚才还对指导员是地主出身带有偏见,现在一下子全无踪影。他歉疚地说:“指导员,这小拳脚伤不了俺的,俺没事儿。”

    屠彪眯着眼看着他:“好大的口气啊,老子的拳头可是一拳砸碎过小鬼子的脑瓜壳,你兔崽子还说没事?”

    曹仲春道:“连长,俺是真的没事。”屠彪笑起来:“兔崽子,身子长得跟钢板一个样,有打头,老子稀罕,配当老子的兵。”

    曹仲春得到屠彪赏识,脸上带着惊喜:“谢谢连长的赏识。”

    屠彪对钟文生道:“老钟,你继续训练新兵吧,咱就回连部休息一趟。”钟文生催着他:“回去吧,这几天都把你给忙坏了。”屠彪笑着:“不累,咱是铁打的,累不坏的。”他走开了。

    文化教员已经做好记录。何勇喊道:“同志们,都把名字登记好了,不要乱报身份,要不上战场牺牲了,无法核实身份,骨灰都不知道往哪里送。还有那个同志没登记好吗?”

    新兵蛋子齐声喊道:“没有了,都登记好了。”

    何勇喊开了口令,新兵蛋子做着立正稍息等一系列动作。

    指导员说话了:“同志们,知道为什么一下车就把你们拉上训练场吗?就是为了考验你们对战争突发性的反应能力。我们军队要的是拉上战场就能打仗的兵,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勇敢顽强的兵。”他停下说话,看着新兵蛋子:“从今天的训练中可以看到你们的精神面貌很不错,有兵的样子,不过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那还需时日。好了,由新兵班长带着你们回宿舍。”

    训练场的一角吹响了解散号,何勇下令解散,新兵由每班班长带着会宿舍。新兵们跟在新兵班长的后面,走进宿舍楼。

    钟文生目送着新兵蛋子走进宿舍楼。何勇说:“指导员,咱们走吧,回食堂去,说不准炊事班长老孔都把饭菜给我们热好了,今天不知道吃什么,老班长整的土豆炒牛肉就是吃不厌,咱是越吃越想吃。”

    钟文生笑着道:“现在才十一点呢?还不到开饭的时候,我们先去看看连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