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的尘土,急遽的马蹄,一行人奔了过来,太子王臣跳下马,一身孝服,站到了重耳的面前。“不该如此装束,前来为公子送行。”太子王臣跪了下去。重耳大惊,扶起太子王臣,诧异地:“太子?”公孙固道:“先君驾崩,遗言所嘱。”
孤立枝头上的乌鹊,声声凄凉。
重耳悲声道:“宫中一别竟是诀别,先君宋公,空怀壮志,带着遗憾走了。重耳不才,先君宋公有什么遗嘱?”太子王臣:“君父对公子寄予厚望,将来能与荆楚争雄的中原诸侯是晋国。能开启晋楚争霸大业的君主是公子,请公子关照宋国。”
公孙固叹道:“人最清醒的时候,也是他最眷恋生命的时候。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
“宋公对重耳寄于厚望,重耳对天发誓:决不辜负商宋先君的诚意苦心,倘若归国主持社稷,必与宋国结盟为好。”重耳对着宋都的方向拜了下去。
赵衰:“宋公虽有糊涂之举,却不失明君风度。人生何求?得一知己足矣!”
跪地的重耳道:“宋公一诺千金,重信誉,讲仁义,欲继侯伯齐桓公而起,与荆楚相争。壮志雄心,在春秋列国君主中实属罕见,这种胆识令重耳敬佩。战争是残酷的,非死即伤。先君不加害有伤之人,不俘虏头发花白之人,不在险隘处攻击敌人,导致兵败身亡,守着不知变通的仁义观念,这是迂腐。白璧微瑕,遮掩不了君主的功绩。宋公霸业,昙花一现。悲哉!惜哉!”
太子王臣哭道:“是非功过,公子议论精当。”公孙固:“先君灵魂有知,九泉下会感谢公子的。”
驿道旁边的树上,叫声凄凉的乌鹊缓缓地飞走。
公孙固:“‘乌鹊叫,好事到。’如今乌鹊一反常态,叫声凄凉地飞走。公子之行,前程不妙。”
太子王臣自责地:“这王臣不好,给公子带来了晦气。”重耳安慰道:“世事纷杂,怎么能怨太子?再说,重耳经受的风浪也不是一次两次,再多几次又如何?”话是这样说,可谁不愿意平平安安。
公孙固:“公子远走他邦,要去哪个国家?”一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无语。公孙固:“不方便无须回答。”重耳坦诚地:“离开宋国,茫然前行,实不知该去哪里?”
公孙固:“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公子远行,非秦即楚。”赵衰:“秦国与晋国亲作亲,太子圉娶了秦君的女儿,姑舅亲,断了骨头连着筋,雍都是不能去的。”太子王臣:“只有去荆楚,可荆楚与我宋国仇深似海。”
公孙固恨恨地:“谁与荆楚有瓜葛,谁就是仇敌。”宋国将士举戈高呼:“南蛮荆荆,商宋仇敌。刀戈相见,誓不两立。”
魏?猛地将重耳挡在身后,长戈往地上顿着:“怎么?要动武。”
云漫上了天空,云层越聚越厚,低垂着。
魏?长戈逼向太子王臣,戈尖闪闪:“有魏?在,谁敢动我家公子。”公孙固一个箭步窜上,大手攥住长戈,向旁边猛地一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太子王臣前面。
魏?与公孙固较着力,来回拉着。宋国将士举着武器,振臂高呼:“刀戈相见,誓不两立。”地上划出的印痕,公孙固与魏?攥住戈柄,如同拔河一样,各自的脚陷到了土里。
太子王臣焦急地对重耳道:“两勇相争,必有死伤。公子,宋国没有恶意,请不要多心。”退到两人争夺范围外的狐偃,也看出了危机:“各为其主,忠勇可嘉。可两个人都在劲头上,怎么能够解得开?”
重耳对魏?喝道:“魏将军不得放肆。”太子王臣亦对公孙固高声道:“大司马快松手。”先轸叹道:“势均力敌,这个时候谁先撒手,都会造成伤害。”公孙固与魏?的眼里流露着相互敬佩的目光。
“司马、将军,介子推来也。”介子推叫着,身子一耸,旋风般地直上半空,人在众人头上。颠颉:“两个够乱的,介子跟着凑什么热闹?”
介子推旋转着下落,宝剑闪电般地劈向长戈,长戈顿时断为两截。魏?与公孙固各自握着断戈,因惯力而向后退着。介子推持剑,飘然落地,宝剑入鞘,神态自若地立身一旁。
魏?先自站住:“大司马,魏?莽撞。”公孙固:“魏?勇将,名不虚传,公孙固自愧不如。”重耳:“大司马过谦,你们是不分胜负。”公孙固看着两人较力留下的痕迹,摇头道:“公子是为外臣遮掩,看这地上的划痕,将军实胜外臣一筹。”
“祸是魏?惹的,大司马不见怪,魏?道歉。”魏?向公孙固抱拳施礼。公孙固扶住魏?:“晋宋两国同心,不必多礼。将军勇力过人,性子耿直,却显得谋略不够。”
魏?:“转脑袋的事魏?一想就头疼,哪有疆场厮杀来劲。”“外臣说话不避讳,将军不想事,一味凭勇是要栽跟头的。魏将军,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楚国大将军子玉是员勇将,有勇有谋。”公孙固的目光从魏?的身上转向重耳,坦然道:“晋国是大国,能庇护公子的,眼下只有楚国。公子去郢都,从者人才济济,对付令尹子文、子玉,外臣放心。”
魏?的脸转向了重耳:“公子,咱们去楚国。”公孙固:“齐国五公子闹内乱,国势衰败;荆楚窥视中原,气势咄咄逼人。外臣有预感:公子败楚之日,就是号令中原之时。”
重耳肃然道:“打败荆楚,先要了解他。重耳心中原有疑惑,去向确实难以敲定。大司马一番好意,重耳心领。如今再无疑虑,此行南下。”
太子王臣倒酒,重耳以酒祭天地,肃然对太子王臣道:“天地作证,重耳与宋国,情义地久天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