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西北,远远近近层叠的高楼,渐次遮蔽了光芒的视线。从醒目的人行道上穿过,云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喧嚣的都市,还有耳边掠过的车流人迹。过客一词,强烈的浸满了她所有的感觉。
这是一个假日。她喜欢信步闲庭的自由,也喜欢去蓬勃的生息里冲浪。久在寂静里居住,茂盛在小村庄的躁动,早已酝酿了许多。她坐在车上,环顾窗外来去匆匆的风景,心中充满了向往。静谧的生长,有阳光,有风雨,有眼眸里驿动的美景,既爽心,又惬意。
因为足够温暖的空气,大街上随处是薄薄黑色丝袜的美色。几近透明的隐约,潜伏在短短的牛仔裙的腿部,黑色或棕色的靴子,移动着窈窕的曲线诱惑,绰约而风采。云默默的停下来,站在一颗紫叶树下欣赏流动的别人的青春。
这棵树不小,两三个人站在下面避雨遮阳绰绰有余。它的样子非常普通,树冠不怎么优雅,舒展。云端详着树叶的色泽,与匆匆的繁忙,于蓝天碧空相映。心想,城市是比乡村养眼。人行道旁,绿色的树列,她觉得绿里含紫更耐看。这座城市,是她经常来的地方。闲暇时间,想要旅行,总是选择来这里遣散心情。一座小小的城市,背景里隐匿着一个人的记忆,一个人的动情,一样是美丽的。尽管总有惆怅与落寞袭击。
路面不断有各色车辆驶过,行人穿行其间。潮水一样的尘世,翻着轻盈又厚重的漩涡。云和众多的影子一起,漂流而下。
“放假了。你也来闲逛?”听到清晰的男声,她转脸直视说话的人。是他,瑞。他微笑着看她,和她打招呼。云蓦然脸红了。她不明白自己,都这样久远的时间了,还是翻不过那张纸。虽然纸上写满了为一个人的停留与隐忍。
“是啊。假日没事。”云尴尬的还以微笑,心里的五味瓶,早已失手打翻。她看到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休闲,充满朝气,充满未可知的元素。他眼里的神情,有些复杂,有些若无其事,有些淡淡的伤感。
他问候了她,相互寒暄几句,急匆匆地融入人群。又回头甩给她一句话:“我离婚了。”
云惊诧地站在原地。没有起步。前年,他开怀大笑着,乐不可支地告诉她,他要准备结婚的情景,还在眼前。那时候,也是这样独自徘徊在路口,她接他的电话。他说,我在摄影棚拍结婚照呢。
后来,在这条街道,仍然是她一个人辗转路边。转身的瞬间,发现了一个和瑞一模一样的男子,一闪而过。突然,她眼泪就流出来了。那人的眼神是那么陌生,一秒钟,就迅疾的擦肩而过。云疑惑的望着错过的背影,回想了好几遍,直到确认,不是瑞。只是和他非常相似的另一个人。
瑞是她熟悉的男子。在前年的前年。相识半年的她和他坐在出租车上,相约去一个地方。依偎在他温柔的目光里,他异样的烟味里。她以为,依靠自己的勇敢,一定能赢得属于女子的幸福。
幸福,果真是含在嘴里的一块糖。甜时醉人,失时碎心。间或掉在地上的顷刻,含糖人眉宇里透露的忧伤,没有人可以读懂。
在路上,他们不多说话。蜿蜒的路途。偶尔,瑞只要看看她,一只手抚摸她的长发,另一只手和她紧握在一起。云便静静地闭目养神。他的胸膛,离她很近,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她自己的心,不由自主的跟着疯狂跳动。
夜落幕时分,车子抵达。媚色统辖了黑夜,澎湃着空气里的呼吸。有他的,也有她的。你好美。他说话的气息,激荡了整个房间的默许。她轻轻的迎着他,应着他。我知道。她自恋的语气,惹得他哈哈大笑。臭美。
他剥好橘子,递给她。她依偎在他肩膀里,一边吃,一边喂他。笨蛋。要撑死我?他嘻嘻的笑着,戏谑她的多余。她几乎把全部甜味送进他嘴里。立时,她羞红了脸,绽放了三月桃花的颜色。
摇曳的,是桃红柳绿,也是热烈的他给予她的兴奋。缠绵在春天的季节。她还没有回过神,就收悉了他疏远的讯息。分手没有理由。她竟然不恨他。茫然的夏天,花容失色的她,黯然消失。一年时间以后,她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要成婚了。
也是在这样的艳阳天里,也是在这样晴空万里的城市。她的心里,一片阴霾。她觉得,爱情,有时是一个温柔的讽刺。一个冷藏了唇角上扬的讽刺。她想,倘若她不凝望,不盼念,不让渴求与笃信泛滥,一定不会成灾,一定不会被刺所扎。那些殷红的痕迹,她已经抹煞了许久。隐隐约约的痛觉,还在。每到年轮陡转的日子,总是钝钝地疼。
辛味的不经意的光阴流转,他的名字,从她的掌心,艰难地抽身而去。冰凉与空洞,还原了最初的位置。她细细审视着自己的掌心,摸不出写着他名字的那一条,在哪里缠绕。远离激情。淡泊即可心安。这是她给自己的警示。
一个可以称为亲爱的人,若给予一个人痛苦。或许,她应该是幸运的。因为,能为幸福而痛,说明她曾真切的从那里经过。
爱情,无论是瞬间的烟花盛世,还是久久驻扎而后离身。结局是同样的悲情。
听瑞说他离婚,心内戚戚的云想起了山。他刚刚结婚了,在十一假期。他是住在遥远偏僻地方的男子。他那里安静,简约。人也一样的安静,简约。是年,云在失恋的绝望中,在孤独的责难中,在踟蹰犹豫中,应了山的邀约。
那时仲秋。山因为一个朋友,间接认识了云。电话了解一段时间之后,山来看过她几次。两人一起聊天,逛街,去饭馆。有一回,看着他兴冲冲的模样,云拗不过他的盛情相约,就跟着他去单位游玩。
山的单位不大,人也不多。周末更是冷清。院子里的雪松,欢喜地挥动着手臂,欢迎她的到来。沿着砖铺的路面,走进他的房间,一张床,一个简易组柜,一张椅子,一张书桌和一台电视。山的家乡发展缓慢,他把工资都给了家人,弟妹正在上学。他憨憨地笑笑,整齐的短发干爽光泽。他说,有点对不住。你看这条件。云没有说什么,房间里干净,整洁。什物各归其地,有条有理。
她像飞倦的小鸟一样,缓缓地落下来,和他一起看电影,说话儿。吃食堂的面条,喝白开水。然后,在绿树身旁散步,看蓝天白云,看乡野村落。好安静啊。云想,这样远离热闹都市的生活,孤单或寂寞会吞噬她吧。
夜里,她独自安睡在一个男子的床上,辗转不眠。生活,只是这样波澜不惊的状态?要嫁吗,就这样交付出永远无梦的日子?让韶华一点点一片片荒芜?
晨起,山从同事那里借宿回来,给云打好热水,买了早餐。云一边吃,一边说:“你在这里待多久了?真行啊。”
“三年了。”山陪着云说话的声音,仿佛是一股清鲜的空气,可是云觉得缺氧。她有些厌烦如此死一样的沉寂。第三天下午。她鼓起勇气,回绝了山的再次挽留。离别时,山借了摩托车送云。吹到脸上的风很冷,直灌进领子里,钻进心底。云轻轻地低头,拽住山的衣服。大概,那是她和山最近的距离。山一路的沉默,让她过意不去。他察觉她故作热情里的冷漠了。
后来,山终于尊崇她的内心,没有捅破薄薄的颜面,成为普通朋友。
现在,瑞与山,是云视野之外的景色,各自美好,他们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和陌生。她依旧孑然于众生的葳蕤,游离,观望,溺回。只与自己的青春拍拖。
自由,通透。可以对等的爱慕,怜惜,相守。艳艳的浓郁丰盛地绽放。是一朵花儿的命运吗,在哪里?我宿命中要相遇的人,在哪里?云在无数的夜晚,无数次的反复自问。女子一定要沉在爱之河底,才是归宿?
二十九岁,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流年,可以挥霍。她被岁月隔离在一旁,云遮雾绕,又在怀想和真切的掩映中,继续迤逦在曲折的迷途小径,流连不返,也在一种环绕和力量的促使中,渐渐失控。
她不甘心嫁给平淡,也握不住爱情源头的熠熠,以及途径的璀璨似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