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隔世离空的红颜,这孤单的心醉,要和谁交换。
爱情,你那苍茫的小船,何时渡我,抵达微醺的彼岸。
题记
昏暗的天空。雪花,大片大片的簇拥着,悄无声息,扑面而来。
荧荧的灯光处,一家小院的门前,停下一辆灰白色轿车。泊在茫茫的村庄。喧闹的锣鼓淹没了它,雪野淹没了它。
新娘子下车了。扑打在红盖头上的花瓣,顷刻间白红相间。礼仪完毕。一种悲壮的宿命,笼罩和擒住了这个女子。她的婆家生活,宣告开始了。
女子是蓝。大约1米68的样子。玲珑如玉,淡雅若菊。细细的眉毛,轻轻的提示着,那双单眼皮的眼睛,黑亮黑亮,似乎那是一面小极了的湖。孤立而遥远的存在。她默默的坐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应。
男人进门了。
“吃点吗?”他问蓝的语气,是和缓的。她不回答,也不示意。男人出去了。他到父母的房间。安慰和问候父母操劳一天的疲惫。进房歇息。
“还需要点什么?”
男人的声音,从凛冽的空气里传来。他说话时,坐在门前的凳子上,点燃了一根烟。
蓝依旧不回话。也没有表情。男人不再问了。前来贺喜吃酒的人,以及村里的邻居,紧张地忙完了一些细碎,也消失在雪幕里。热闹的人声散去了。冷了许久,僵持了许久。终于,她脱掉外衣和鞋子。自己躺下。男人不再说话。他不知道她怎么了。许是累了吧。没见她到家吃东西。他们是媒人介绍的,不过见了三次面。第一次,算认识。第二次,来他家见父母。第三次,买必备的衣服。农村,到底是落后了些。即使他这个高中生,落榜回家的时候,一样要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家,然后立业。
三支烟完了。他觉得很累。就关好门。上床,和衣。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睡着了吗?”
她不吭声,移去他搂过来的手臂。卷紧了自己的被子。
男人愣了一下。等了一会,又说:“天冷,你过来,我抱着你。”
蓝没有说话,也不应。男人生气了。索性也卷紧自己的被子,勉强睡去。
一夜无话。也无温存。
第二天,蓝起得很早。棉布的气味与身边熟睡的陌生男人,让她的世界更加陌生,疏离,恍惚。她很早就醒了。帮忙清洗碗筷桌椅。男人在她之后,也急急忙忙的帮着,归还借来邻人的家什。一天的时间,很快结束了。夜来临。她还是不说话,不应男人的声。还是一个人卷紧自己的被子,圈住自己的被窝。独自睡去。男人的手臂,还是被移开。他有些烦躁,但是,他忍住了发脾气。
这样的夜晚,过了五天。男人白天和父母在一起,因为安排农活,说话带了愤激的口气。
“不依我的意见,这日子还咋过?”
蓝心里明白。他嫌弃她了,愤恨她了。她就是不愿意。一股抗拒陌生身体的力量,仿佛强大的洪流,推移着冲击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顺从自己心底的意愿。继母把她撵出家门,该如意了吧。每天请示着做饭,安顿家务,做农活。那张阴云密布的脸色,她再也不想看,不用看了。可是,这里是可以容身的地方吗?她不想想得太明白了。很多事,是想不明白的。妈妈去世,父亲顺理成章的让她辍学,在家看门,做每日相似的两顿饭。没有人可以偷走那扇厚重的木门,也没有什么海味山珍要做。只是那时,在她刚过九岁生日的那时。那饭,很难做熟。那家,总要由她守着。父亲远去干活了。姐姐弟弟都去学校读书。
她一个人站在小麦地里,一边拔草,一边哭泣。田间,没有小鸟。只有蓝得空旷的天空,到处是黄土的大地。草儿和麦苗一样高。她干不了多久,就困了乏了。然后回家开始做怎么也做不熟的饭。走到埋妈妈的坟前。她望着,呆呆的不说话。孤单,是一汪吃人的深渊。她的童年,在妈妈离去的刹那,就被吞掉了。没有书本,没有老师,没有同学,没有玩伴。快乐与幸福,是阵雨后的天际彩虹,她没有能偶见的幸运。
等到继母进家门,她已经15岁。之后漫长的四年,像是度过一生的时间。亏得有几本书,躺在枕头下面陪伴。多余,是别人给她的礼物。自己来到世上,真的多余?为什么忍受的必须是她?她不会想那么复杂的问题。只学会了在背后流泪。在夜晚发呆。
现在,她来到这里。面对陌生的一家人。天地里的农活,她应付得来。跟着他们做就是。这每天都要到来的夜晚,还是难熬的。今晚,他又问她。
“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是女人吗?
“干啥要结婚?
“为啥这样对待我?”
她近乎一个月的不说话,不应声的冷漠,激怒了他。他撕她的衣服,拽她的胳膊,推搡她,质问她。她都不回答,不应声。任由他闹。她心里有个声音,执拗的告诉她,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她在他生气而变形的脸上,瞄了一眼。她不同情他。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要怎样。不愿意。这字铅一样沉在心底。她感觉自己被压在这三个字下面。
男人的母亲发现了儿子不对劲。追问他。儿子含混其词的说了大概。婆婆的脸色忽然阴沉了。她吩咐,每日三餐,从此变样来做,十日内不能重复。她不作声。算是默许。饭时餐桌前,男人和他的妈妈一边吃,一边对灶前的蓝说:
“手工面的汤咋淡了?
“凉粉鱼哪么凉,做得那么少,让人喝西北风?
“怎么老是这些菜?”
蓝一声不吭。木耳之类没有人买。她没有钱,也不能指使别人。庄稼地里的青红白绿,全在饭桌上了。每天的饭,是清淡些。她看得出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她默默地在灶前吃完,起身洗刷碗筷。婆婆的嘴,在饭后开始滔滔不绝。
“你干活不出力,你做饭吃起来没胃口,你娘家人怎么教你的……”
蓝一边忍受着那些喷薄而出的刺耳声音,一边干净利落的整理好灶台,走出屋门。
又一个夜晚。婆婆走进儿子和儿媳的房间,借口抱孙子责难媳妇。蓝站在地上,不说话,不应声。婆婆看着儿子无奈的样子,一边带话一边大声骂起来。
“笨死!你不会打?你没有力气吗?!”
男人是打过她。没在他母亲眼前。那晚,他恳求她,我们一起,盖一个被子吧。我暖暖你。蓝不说话,不应声。他连说三次,连动三次。她都没有让步,拼命一般抵抗。最后,男人抡起自己的拳头,砸在她身上。直到解恨才停手。后来,一连几天,她拿铁锹的手臂,都痛得抬不起来。一使劲,就猛烈的痛。
她的心底,有一个隐约的影子。她隐约的记得,一直记得。是她在建筑工地上帮忙提水泥的时候,认识的男孩,大约比她大一两岁。他微笑的样子可爱至极。蓝喜欢悄悄的在旁边看他。一个晴空蔚蓝的傍晚,他对蓝说:
“我到你家去一次,行吗?”
她不知道怎样回答,羞涩与忐忑中随口说:“我告诉姐姐,看她的意思。”
姐姐的单位很远很远,大约50公里。她骑着自行车去的。清晨出发,下午才到。蓝把心里的话憋回去了,她说不出口。只说来看姐姐。姐姐和她说话,给她买了饭吃过,蓝就返回了。到达工地已是深夜。蓝不知道要怎么对他说。就什么也没有说。男孩没有等到她的话,以为她不愿意,也没有再问。此后再无讯息。那个男孩,就那样,停留在蓝青涩的青春里。不生长,不开花,不结果,也不凋落。
渐渐地,男人的冷嘲与热讽更加厉害,以至于带动全家。他们很快成为一个阵营,凌厉的冰刀,暗藏在眉目间,话语里,无时无刻的刺向她。粉碎着击溃着蓝的心垒。蓝把一只冰冷的雪球,越滚越大。她自己躺在里面,被彻底封住了。姐姐好几次来看她。她都微笑着和姐姐聊天,问及好不好,她总是闭口不提。
面对着男人妈妈的挑剔,挑衅。男人偶尔打,经常骂的冷眼,蓝继续着她容身的日子。
又一年春天来了。蓝锄完地里的草。种好玉米。一个空闲的夜里,男人和父母串亲戚未回。她找来自己买回家没有贴的一张画。画上有美丽的凤,美丽的凰。它们满身金色,满身暖阳。飞翔的姿势,优雅舒展。她安静的坐下,沿着凤与凰的边缘,一点一点剪下来。然后,用丝线挂在梳妆镜的正中。她给它起名:凤求凰。她压在枕头下面的那些小说,杂志,不知道翻了多少回了。它们被她的体温暖热,又缓缓变凉。
蓝怀念男孩的日子,过了三年。期间,男人跪在床上,哭着求她。她默默的顺从了他。没有推开他的手臂,没有再死命抓住自己的被角。无声的闭着眼睛,任由他脱去衣衫。半年中,她满足了一回男人。
再后来,男人离婚的威胁,成为事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