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英是个急性子的人,马上叫人把妻子请来,就在院子里当着大家的面和她商量,准备把玉儿送去昆明读书。上官英对丽娘说:“俗话说,儿看从小,狗马看蹄爪。丽娘啊,玉儿渐渐长大了,我看这孩子性子虽然柔弱一些,但生得聪明伶俐,通达事理,绝不是久居人下之人,不如花些钱将他送到昆明去,选一所好的学校,好好读书,将来何许会有出息,谋得一官半职,也改一改我上官家门庭。像我们这种人家,又不缺钱,再说昆明我也有一些朋友,如果玉儿去了,我会请朋友们照顾好他的……”
“你这个粗人呀,不学无术,一张嘴就胡说八道,怎么把自家的孩子与狗马相提并论?传出去,别人肯定要笑话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要读书就读书吧,哪来的那么多的废话,使人厌烦!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做远忧。再说咱家偌大的家产,将来玉儿继承了,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还去求什么功名,谋什么一官半职呢?你在昆明交的那些朋友,我猜都是些酒肉朋友,没有一个是讲义气的,你把玉儿托付给他们,又不是自家孩子,如果他们对他不好怎么办?一句话,要送玉儿去昆明,我不答应。”说毕,丽娘目中垂泪,抱住玉儿不放。其实,丽娘是舍不得儿子远离自己。
玉儿听说要去昆明,也搂着母亲嚎啕大哭:“妈妈,我不去昆明,不去昆明!”
上官英见状,一时犹豫不决,但转思沈儒轩的肺腑之言,觉得不无道理,又对丽娘道:“你以前说的话倒也中听,可今日说的全是废话,真是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我听着有些不耐烦。玉儿继承家业,乃一个商人尔,你我亦一商人之父母也,有何稀罕。上官门中,世代商人,家产再大,终有败落的时候,如果让玉儿学业有成,取了功名,谋得一官半职,也改一改我上官家门庭,不仅光宗耀祖,而且胜过我千百倍了!那时玉儿不仅夫贵妻荣,显赫一时,你我二人更是脸上放光,富贵荣华,何人可比?”
一席话,说得丽娘怦然心动,但还是舍不得儿子远离,低头不语,沉思了小半日,想得一个折衷的办法,便语调婉转地对丈夫说:“老爷之言甚妥,奴家应允便是。然而,玉儿年幼,不宜远离家门,我看你新近结拜的这位异姓兄长沈儒轩人品不错,听说他是留洋归来的博士,博学多才,在永平任县立中学的校长,不如先将玉儿送去他那儿就读,待将来长大了,再让他远行求学,未为晚也。”
上官英见丽娘粉颈低垂,不胜唏嘘,心下不忍,只得答应。当日,与丽娘商量妥当,过几日,由上官英亲自送玉儿到永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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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沈儒轩回到永平后,由他筹办的县立中学已经竣工,便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举行落成典礼,县长亲自莅临剪彩,热闹非凡。又聘请了几十个当地的文人秀士充作教师,四处游说,共招了三百余名小学和私塾毕业的学生,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开学上课,为当地培育英才。
一天清晨,心情不错的沈儒轩一早起来,泡了一壶茶,走进厨房,站在锅边,一边品茶一边看妻子烙饼。忽见马小二的女儿虎妞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描金闪亮的大红请柬。这虎妞以前也是在沈儒轩的学堂里读书的学生,现在又报名准备就读县立中学,生得虎头虎脑,体格相当健壮,性格也非常野,读书不行,还不用功,专爱打架,常常把比她大的男孩子打得嗷嗷大哭。沈儒轩经常训诫她,但累教不改,本要开除她,因她爹和自己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又是马锅头,在驮脚方面经常帮沈家的忙,加之虎妞和阿娇很要好,无日不在一处玩耍,所以才没有开除她。
虎妞径直跑到厨房里,站在沈儒轩面前,诚惶诚恐地说:“沈老师,本月初十日,俺爹摆酒庆寿,请您去喝杯酒。俺娘还说,到那天,请伯母和阿娇姐姐也过去,您们家就不要烧火做饭了,沈奶奶的饭由我送过来。”
沈儒轩拿过请柬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兹于十月初十日,敬备菲酌,恭贺不惑之寿,恭请儒轩兄届时光临”云云。
沈儒轩笑着对虎妞道:“你看你爹,我和他是儿时的伙伴,又是邻居,说一声就行了,还给我来这一套!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爹,过生日要热闹,多请几个朋友,到时大伙儿聚一聚,好好玩耍一天。”
虎妞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做了个鬼脸,刚要走,又被玉兰叫住了。玉兰拿了两个烙饼给她,说道:“虎妞,来来来,尝尝伯母的手艺。回家告诉你娘,说伯母说了,叫她闲了过来坐坐,伯母要和她说话呢。你也来,和阿娇姐姐一块儿玩。哎,我好几天不见你啦,上哪儿玩去了?”
虎妞道:“伯母,不瞒你说,我爹赶马忙,没有时间收庄稼,就我妈一个人转,这几天,我帮我妈收割水稻呢。你看,把我的手都割起老茧了!阿娇姐姐和我最好,我巴不得来找她玩呢,只是这几天太忙,等割完水稻,我再来找她玩吧。”
说完,接了烙饼,又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玉兰望着虎妞出去的身影,对沈儒轩说:“你看虎妞多懂事,都帮她妈收割庄稼割了,你还说她。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沈儒轩噗哧一笑,拿了个烙饼,一边吃,一边喝茶,一边笑着说:“她家又不穷,马小二赶马一年挣好多钱的,比咱家富多了。这次他过四十大寿,肯定要大摆酒席桌面,那席面肯定要盖过一条街,不信你等着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