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面对已经被夷为平地的飞来宫,难道还有人敢寻她理论要回秘法不成?况且飞来宫的存在,对于小寰界来说,毕竟是一块心病,说不定何时爆发出来。如今不费吹灰之力,飞来宫便已经覆灭,省了他们无数力气,也算是美事一桩。况且还留下了一块如此灵气逼人的土地,正可大加争夺一番的。将心思都放在其上,自然也就渐渐将秦霜之事抛到了脑后。
数十年光阴匆匆,秦霜在人界流浪,始终不曾停下脚步。在路经人界一个超级大界面时,雪丘带着依旧沉眠的李怜夕离开了。
此界有许多传送阵存在,四通八达,人界不少出名的界面皆可由此前往的。李怜夕寿元本就不多了,又气血衰竭,本源溃散,纵然有续命灵药也是无用了。须弥界虽然天材地宝不少,吃亏在时日尚短,传承不深,雪丘在须弥界寻不到能让李怜夕醒来,并替她延命之法,却也不肯放弃。因此,他彻底离了须弥界,带着李怜夕踏上了自己的路。
秦霜虽想劝阻,却是无话可说。李怜夕此人,是雪丘一生执念,她想不出怎么挽留雪丘。飞来宫一战,雪丘元气大伤,至今不曾复原。他所使用的秘法当中,有一些大约是极其消耗寿元的,纵然以洪荒异兽那比起寻常灵兽更加悠久的寿命。经过这一番之后,雪丘的人形之身也现出了一些颓态来,似乎更加苍老了一些。
只是雪丘却是从未有过的快活。他彻底断了从前那一些贪吃懒散的小毛病,秦霜每一回见到他,目光都是晶亮的。这一番,他扛着那一块坚冰离开,沙哑的嗓音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大约是当年李怜夕曾经唱与他听的。只是以他的嗓音,自然全都变了样子。这在外人看来自然是极其怪异的,只是雪丘一意认为李怜夕被封在万年玄冰之中已经极其气闷。如何能再装在空间宝物之中?好在以他如今的合体期修为,大约也没什么人敢来滋事的。
他就以这样的姿态,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秦霜的视线。同时。双方都清楚,这一遭,也许他便永远走出了秦霜的生命。秦霜将要飞升,从此再见无期。秦霜不曾忘记,当年碧云山上初见。他毅然决然跟着她离开,并且很自然地融入了她和飘云之间,三人几乎再未分开。如今,他却要离开了。
秦霜将要飞升,早知人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甚至飘云,也无法陪她共升仙界。只是如此送别。却也难免感伤。
十年后,秦霜寻到一处初开不久的界面,法则虽然尚未完善。却已经初具雏形。在这个界面尚未彻底演化完成之前,此地便是仙人势力不能及的一处乐土。秦霜将此界与须弥界以传送阵联通起来,将离开之法交到了云顶的天龙族人手中。云腾龙在须弥界没有受到修为压制,在漫长岁月当中,终于堪破化神之境。云顶又有秦霜出手布置了大阵加以护持。最是稳妥不过。飘云如今已是神智迷乱时多,清醒时少。一旦有事。还需天龙族相护的。
再过数年,秦霜去往碧渊界,迎接天劫。
碧渊界当年如何,秦霜不知。不过这万年以来,碧渊界渐渐破败,距离破灭已经不远。整个界面,连一些儿生灵草木也不得见,尽是一片荒凉死寂。这倒是正符合秦霜的要求。
飞升之劫,非同小可。天劫之下,说不定要毁灭多少生灵。在这等地方渡劫,倒是能让人界少受一份浩劫。
碧渊界死寂荒凉,秦霜枯坐一片荒原之上。她的头顶,浩浩荡荡的劫云汇聚,在她头顶聚拢来。这一过程,整整持续了半月之久。整个碧渊界,被这一片劫云遮掩得密不透风,连一丝光亮也无。
秦霜身具六系圆满法则,唯有时间之道,距离圆满之境也不过一步之遥。以如此神通渡那飞升之劫,虽不知是否后有来者,但是前无古人却是确凿无疑的。因此,这劫云也就隔外浓重骇人。
碧渊界虽然荒凉,但是持续如此之久的大规模异象,终于还是引起了附近数个界面大能修士的注意。只是到得此刻,谁也不敢随意接近这碧渊界。而天劫将要来临,整个碧渊界本就败落,如今的法则更是一片紊乱,就连法宝器物也不能及。因此,他们无法看一看其中究竟是什么样的逆天人物,居然得了天劫如此“厚爱”。要知道,这劫云可不认人,亦不知何时会停止汇聚正式开始渡劫,如今更是笼罩了整个碧渊界,此刻一旦接近此界,说不定便要陪着那渡劫者葬身在其中了。
面对如此劫云,根本无人相信渡劫者能从其中生还。这些人也只能虚伪地叹一声天妒英才,等着那渡劫者陨落而已。
秦霜在这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之中,却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她选择这碧渊界渡劫,之前也是打算过的。若是换做别的界面,以人界一些界面修仙文明的繁盛来说,未始不能得到她渡劫的所有情景。那样被窥伺的感觉,让她感觉不自在。
因此,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她反倒安心了起来。头顶的劫云,在她头顶之上盘旋不去,却是丝毫不急迫的样子,也不知还要积蓄多久的力量才肯施展神威的。秦霜倒也没有太过关注于它,心中一片坦然。这天劫,当来时则来,也没有必要太过将它放在心上的。纵然秦霜心知自己的天劫必然是前所未有的可怕,亦是如此。否则天劫还未降临,自家先乱了阵脚,岂非可笑。修道如此多年,甚至加上须弥界其中时光,她已经经历万年时光打磨。虽然目的是为了在人界积蓄足够力量,以图飞升后一鸣惊人,可以保住须弥界,故而压制修为所致。但是她心智坚定,也绝非寻常合体修士可以企及的。
她的目光,望向那一片劫云之中,片刻又收了回来。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感受到,在她面前不远处。有一株根须浅薄的小草,颤巍巍从地面刚钻了出来。它似乎是这死寂的界面中唯一的生灵,只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大约也活不了多久的。
枯坐无趣,她分出一些神念,细细感受着这一株小草。她的神念何等强大,这小草一丝一毫的成长,都逃不过她的感应。这似乎就只是一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小草,四处可见的那一种。只是不知道因何在这样的环境下,存了一线生机,如今更顽强地探出地面生长起来。
秦霜心中,微微有些动念。她想起了她年幼时,孤苦无依,就如这一颗小草一般,一场风雨似乎就能让她夭折了去。可是,她艰难地活了下来。她想起轮回之法第一次的幻境之中,那小院中永远开不败的那一树梨。在其扎根处,也有这么一株小草存在。春夏秋冬,不曾变过颜色。她一派天真看着早已不再的亲人,心中却是心知肚明,不过不舍那一点温情,恋栈不去。她亦想起袁紫姗在她的帮助下,灭了仇家满门,一个也未曾放过。在那一天,袁紫姗似乎从路边折了一支寻常不过的草叶。之后呢?是随手揉碎丢弃了吗?那一日,一同被丢弃的,还有什么?最后,她想起在那轮回之地,爷爷一直活在生前的最后一幕场景之中。在他躺着的地方,亦有这样的小草在自在茂盛着,亦一直繁盛在她的心中。只是她已是人界顶尖,终究无法让时光倒回那一天。
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不知何时双眼已然紧闭,只是唇角却有微笑,似乎沉浸在昔日的时光之中。只是,她的唇中,却悠悠溢出一声叹息来:“这一次,居然是心魔先至么?”
这心魔入侵悄无声息,她不知是何时入彀,但是她丝毫未曾迷失,及时出彀,也就罢了。万年岁月,她身处人界最巅峰,举手投足,可定千万人生死,格局自然也不同从前。她的心地依旧善良,却已经不再局限于一人一事之上,因此她的心智已经无比坚定,当年曾困扰于她的一些魔障,既然已经发生,无法回头,她也渐渐从心中彻底抹去,再无法成为她渡劫的障碍。因此,这心魔劫虽然无声无息因她入彀,却是被她当即发觉,脱困而出。
而晦暗了许久的碧渊界,忽然不知何处出现一抹亮光。劫云骤然破开一道裂缝,随即那裂缝越多,数百道金雷如疾风骤雨一般,瓢泼而下,电光映得碧渊界如同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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