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颖走投无路地翻了几下白眼儿,一下子倒在床上,苦着小脸儿发愁。岳霞龄这才明白:“你这是问自身啊?那我可帮不上忙了。你是说你的赵子龙吧?要不你给人家绣个荷包吧。”
回颖天生不是听别人话的人。你说让这样,她偏要那样。荷包自然是没绣。第二天,回颖脚步轻盈地走在街上,她遇见吴子星。回颖脸一红,没张口,低着头与赵子龙擦肩而过。擦肩而过后,她总算鼓足勇气,温温柔柔地低声喊了一声:“吴子星。”她的声音很轻。子星没听见。回颖没办法,娇嗔地跺跺脚,又喊了一句。子星回头张望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问回颖:“你是喊我?”
回颖想说句什么,不料唇齿羞涩,平常挺伶俐的小嘴儿,现在却找不到词儿了。她急得跺脚。子星一时闹不明白。
回颖美丽的大眼睛定定地瞅着地面。她在嘴唇儿上咬了半天牙印儿,这才再次攒足勇气,把藏在背后的一本书塞给子星。礼物一递交,她就浑身不自在起来,觉得满街上的人都在盯着她看。她落荒而逃了。
星一边往回走,一边把书翻过来倒过去的看。子星自言自语:“给俺一本书有嘛用啊,俺又不认识字。也不知道这是本嘛书。”书皮儿上写着“识字课本”。吴子星不认得这四个字。
救国军在走上坡路,王芳庭却王小二过年,越过越惨。王芳庭从山东筹钱回来,才发现军队已经烟消云散。他这个恨啊。有一天,王芳庭混进沧州城内。三更半夜的时候,他只身独影闯入张画天家。张画天吓得魂飞魄散:“王…大哥王,王大哥,你来了?”
王芳庭一刀砍死张画天的卫兵,而后把枪往桌上一拍,对张画天说:“给你枪,老子看你有没有胆对老子开枪!你不开枪,老子就打死你!”张画天“枯嗵”一下跪下。
王芳庭怒不可遏:“你背叛我!我刚离开军队才三天,你就拉着他们投了刘俊臣!”张画天大放悲声:“大哥,俺对不住你。你打死俺吧。打死俺,解解你的心头恨。”王芳庭打骂:“甭给我来这套!”
话虽这么说,王芳庭吃顺不吃呛,听了柔软话,气消了些。张画天趁机说:“大哥!俺对不住你,咱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弟兄,俺对不起你。”王芳庭指着张画天的脑袋低声威胁:“少打马虎眼。你把我的五百人枪如数还我,如其不然,小心我揪了你脖子上的葱头!”
张画天说:“大哥,俺对不起你。咱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弟兄,枪林弹雨钻出来的交情,俺知道对不住你,你愿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王芳庭吃软不吃硬,见张画天这样柔软,气更小了。
张画天见势忙说:“你只身一人去山东筹钱。你前脚走,俺们后脚就听说你倒背(倒霉)了。有的说你让罗景良国民党崩了,有的说你让金耘府共产党埋地里长土豆了,也有的说你让刘俊臣、日本子薅去剁馅煮水饺了。兄弟们塌了天,我一时失智,听了刘俊臣的软语温言。我寻思他再怎么说,也是同宗同教的穆民兄弟。大哥,你打死我出出气吧。我把你害了!”
王芳庭说:“小子,你要是还顾念旧日情分,你明天把五百人枪如数还我。我也不挡你升高爬低的路。咱一走两清帐。你要是跟我走,咱报国仇,平家恨,还是患难的弟兄。”
张画天指天骂誓:“大哥,你甭说了,我跟你走。明天我就把人枪凑齐,咱投奔山西来的八路军。”
王芳庭咬着牙说:“散了吧。我听说八路军是神兵从天降,打鬼子是把好手。可我听说八路军杀回回,比国民党杀得还绝情断义。咱回回得认命。”张画天说:“大哥,我一步错不能步步错。我要是心口不一,我要是再出卖你,让人在背后开枪打死我,让我死后进剁死海(地狱)。”王芳庭听了,豪气顿生。他说:“毕竟是结义弟兄,我信得及你。明天再会。”王小个子来如风、去如电,瞬间不见。
第二天晌午,伪县长唐绍安唱堂会。他扮天水关收姜维。琴师拍马屁说:“唐县长扮相真好。”鼓师也拍马屁:“更难得的是,县长没官架子,对俺们这些人都客客气气。”唐绍安真心实意地说:“我就想当个李榔巴凿子那样的好官。民国初年,李榔巴凿子在沧为官,爱识百姓,为人耿直。”琴师感叹:“俺也耳闻过,李榔巴凿子,不玩儿钱,不抽白面儿,不祸祸人。大小罪案,一率亲手枪崩。鲁是鲁了点儿,落了个榔巴凿子的名儿。”
唐绍安说起内心所想,不由地有些激动:“读书所为何用?不过为了入世为官,我愿意做个好官。”
他像是自嘲,又像是自辩:“生逢乱世,给外国人当了官。不过话说还来,康熙、顺治不也是外国人?刘罗锅、纪晓岚不也作了万世景仰的好官?”琴师、鼓师听了,面面相觑。
唐绍安的贴身卫兵苑广和,心事重重地走进来,立正站好,报告说:“刘部队抓了王芳庭。”唐绍安显然大吃一惊:“怎么抓的?”苑广和说:“王芳庭约会张画天,让张画天还他拉走的人枪。王小个子太重江湖义气,让拜把子兄弟卖了。张画天向刘俊臣告密。刘俊臣设套捉了王小个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