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又有了新烦恼:“调谁来都好,为什么偏偏调庞炳勋?”老蒋只好告诉他说:“庞炳勋老实听话。”冯玉祥火冒三丈:“庞瘸子是个老滑头,抗战指不上他。”老蒋一生气把电话挂了。
庞炳勋也有一肚子委屈。庞炳勋讲话了:“为国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不过,我听说刘汝明在平汉线上挡住了汤恩伯,说只要中央军前进一步,他就歼灭之。西北军认为中央军比日本人更该提防。日本人只是疆场上的敌人,中央军是……这些藩镇,大敌当前还在各怀私心,互相提防!提防自己人,比提防外族入侵者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话说回来,我庞炳勋与西北军确实有仇,老子以大局为重,改投蒋委员长。当年,冯玉祥、吉鸿昌的抗日同盟军就是我剿灭的,冯玉祥、宋哲元、冯治安恐怕还在记仇。万一他们在津浦线上也像在平汉线上拦汤恩伯那样拦我……”
大檩条儿有大檩条儿的糟心事儿,小草籽儿有小草籽儿的糟心事儿。吴子星这个小草籽儿正在街筒子里转悠。吴子星自言自语:“让妈妈提啦着耳朵抻回梦存。真不甘心啊。大军多咱来啊。 ”他抬头看看阴霾的天空,心情糟透了。
吴子星问路边的一个摊主:“听说40军要从这过,嘛时候过?听说40军是嫡系部队。您老知道吗?”摊主一脸的不顺绪:“不知道,不知道。世道还不够乱的?你还上这儿来添乱!”
旁边一个好事的中年人走过来。中年人说:“小伙子,你想知道点儿嘛?俺看你活急死,脸热的望个火柿子似的,俺来告诉你。”吴子星像遇见救星一样,一把抓紧中年人。吴子星说:“你老知道40军嘛时候从这过吗?庞炳勋嘛时候来呀?”中年人啐了一口唾沫:“还庞炳勋呢!这位 “大英雄”,刚一进梦存就让大土匪赵平安给绑票了。赵榔把凿子可是劫道出身,绿林大学毕业。”
星哼了一声:“别开玩笑了。堂堂一个大将军会被人绑票,说到哪都没人相信。就说梦存人野,也不至于野到这份上。”中年人凑过脸来:“开玩笑?你敢和我打赌吗?一百斤棒子的赌,你敢不敢赌?”一百斤棒子不是个小数。吴子星信以为真了。
星说:“他姥姥的,这叫嘛大将军呀?哎,到底怎么绑的?”中年人倒拿不准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都那么哄炀。可我听说庞炳勋是有名的白面客,双枪将,抽上大烟,英雄顶天,敢打神仙,没了大烟,鼻涕满脸,丝儿物烂。手下的兵也整天喝得像醉枣似的。”中年人又补了一句:“庞瘸子被绑架,这也只是传闻,不见得是真有其事。”
庞炳勋被绑票儿,这当然是谣传。不过人们就信谣传。何况大战在即,大难临头,土老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各式的谣言满天飞。
这时有个叫买连瑾的年轻人正在遍撒鸡毛信。他掖给子星一封。买连瑾慷慨激昂:“鸡毛信。给你一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誓死不当亡国奴。小伙子,想抗日吗?明天到旧县大集上去。7月15号组织了抗日救国军,前两天在圣佛会的师,现在正招兵,想保家卫国就去救国军。”
吴子星问:“是谁组织的,是嫡系吗?”买连瑾冷笑:“救国军不是国舅军。四大奸臣倒是嫡系,你信得及他们吗?高俅童贯能顶用,还找梁山好汉干嘛?”子星一想也是:“说的在理儿。救国军是谁组织的?”买连瑾郑重说道:“慈振中、金耘府……”
星吸了一口凉气:“我听说慈振中是共产党。听说盐山县的县长还通缉他呢。听说共产党都是锯齿獠牙,没安好心。”买连瑾朗声大笑:“那是嘛时候的老谣言了,现在是抗日救国要紧,大敌当前,国事为重。共产党是不是好人,疆场上见分晓。对日本针尖对麦芒,就是好人。对日本磕头爬跪就是败类。”
半过晌午,吴子星兴冲冲地来找好朋友:“谢知华,政府山南海北发大兵了!看来政府这回是咬紧后槽牙,跟日本子真杀实砍拼老命啦。”谢知华愤愤地说:“寡民党不出十天准败!”子星没承望谢知华会这么说。他大吃一惊:“你说嘛?!”谢知华重重地一捶桌子:“寡民党不出十天准败!要是不败,我输给你一个皮猴儿!”
皮猴儿是过冬穿的厚斗篷。子星不稀罕皮猴儿,他稀罕的是打鬼子的神猴。他怒目而视:“你再说一遍!”谢知华一梗脖子:“再说一遍,也是必败!”子星欺身相向:“你再说一遍!”谢知华一挺胸:“不出十天必败!”吴子星脱了褂子就打。谢知华也火冒三丈。村里的年轻人有的抱住子星,有的抱住谢知华。
星余怒未息:“我得揍他!他一心盼蠢,盼着兵败国亡!”谢知华情绪激动地努着脸:“你看着街上的逃兵!一堆一凛的。你看这点子逃兵在干嘛?他们在卖枪卖子弹!你指望他们吧!指望得上吗?指望得上吗?”
谢知华悲愤至极,愣大的小伙子哭得像个小孩子。谢知华热泪纵横:“国家不亡在这帮现眼包手里才怪!你指望他们吧!指望得上吗?指望得上吗?”吴子星向外望去。成群的逃兵衣衫破败,趟着泥汤,叫卖着枪支弹药。子星惊呆了,不言语了。
谢知华说:“我愿意中国不亡在他们手里,可是你信吗?可是你信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