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葱花要生娃了,因为是头胎,门不开,路不通,枫树寨被葱花的叫声统治着。枫树寨的男女老少也在阵痛,所有的人都不敢出门,生怕路过葱花的屋场,踩了生。踩了死运气好,踩了生运气差,要倒大霉。刚生的娃,要是头三天没人来踩,不吉祥。可是葱花难产,三天三夜了,接生的女人在葱花的大腿间折腾着,忙乎着,总不见冒头。一锅接生水烧开了又凉了,凉了又烧开了。接生的女人没有办法了,只好让葱花的男人搀扶着葱花去“拜牛栏”。葱花的男人是个屁事不懂的傻瓜,只能由刘富贵代劳。葱花拜完牛栏四角,接生的女人让她叉开两腿,手攀着牛栏杠,跪在一把稻草上。
枫树寨原本属于中和乡的,一年前重新划分后,归协和乡第九保。那天父亲正好到枫树寨办事,结果撞了个正着。父亲刚到刘富贵的屋边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保长踩生了,保长踩生了,是个带把的顶梁柱。”刘富贵拿着一匹红布从二楼上冲下来,不容分说就把红布披挂在父亲的肩膀上,然后将父亲的一只裤脚撕了一个破口。
踩了生的人要披红布,要撕开裤脚,这是规矩。
刘富贵办了酒宴,父亲坐在上席,喝了三碗敬酒,恭贺小辣椒长命百岁,易养成人。
没过多久,父亲蹲了监狱。
父亲没头没脑地问张寡妇:“肚子里的娃多大了?”
张寡妇说:“七个多月了。”
张寡妇兴奋地抬起头来,发现父亲的脸色不对,忙问:“怎么啦?你不高兴?”
父亲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哪来的种?”
张寡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说呢?”
父亲沉默了。
七个月前,父亲为草鞋费的事情煞费苦心,结果却怄了一肚子的气。有气没地方出,他只有找张寡妇没日没夜地在烂牛棚里干那事。烂牛棚里的稻草被人偷得一根不剩,连棚子顶上的烂稻草也让人偷得精光,就剩下一个烂架子了,父亲在几块硬梆梆的板子上把张寡妇折腾得满眼都是星星。
“啊,啊,挨千刀的,砍脑壳的,挨枪子的,这回要是给你弄出个野种来,他肯定会跟你没完没了。”张寡妇在下头哼哼叽叽的时候,突然天边一亮,一团火光呼啸而来,落在父亲的屁股边上,鸡蛋大的一坨。
父亲被一股热浪烫得叫了起来:“天火!”
与此同时,下头一热,一股痛快的感觉喷射而出。
这是一块小小的殒石,是流星的残骸。十里八寨的人把它叫做天火。据说天火落在哪里,哪里就会有前所未有的灾难,所以十里八寨的人又把它叫做祸殃。当时父亲的身子骨一软,说:“如果真的弄出个野种来,那就叫天火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