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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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亮根本就不打算自己去,按他原本的计划,是想找徐大伟一同过去的。他觉得姓徐的刚和李雯雯分手没多久,感情生活肯定空虚,这时候给他介绍一美女,还是官家千金,肯定能趁虚而入,釜底抽薪。等徐大伟和官家千金勾搭上了,他苏亮和李雯雯的事就好办多了。这想法比较阴损,可他还是打错了算盘,完全忽略了徐大伟那会的生活状态,对那会的他来讲,爱情还没一个屁来得重要,每个月能按时领到工资才是他最关心和最需要的。徐大伟说:“我不去,你自己相亲拉着我干嘛?”

    苏亮没有办法,只好找了张强。张强这小子一开始也不情愿,无论苏亮怎么苦苦哀求,就是不为所动,一个小秘书愣是把自己搞得比美国总统还事儿,“我哪里有空?”张秘书又开始对着电话描绘自己的凄惨现状,“我的时间不是自己的,而是领导的。无论领导的工作还是生活,除了和谁上床不需要我关心,其他事情,比如吃喝拉撒,我都得跟奶妈似的,给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苏警官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那怎么办,那可是常委家的千金啊,我自己去怕搞不定。”

    张秘书对着电话夸张得惊叫了一声,“什么?你这个孙子怎么不早说?”张秘书跟得了甲亢一样,脖子一下子粗了几倍,急吼吼的问:“哪个常委?姓什么?叫什么?”然后又问了约会的时间地点以及注意事项,立刻就把自己的领导宝贝给抛到脑后,很像一心肠恶毒的后妈。

    约会那天,苏亮穿了一身正气浩然的警服,踱着方步进了王子饭店,他前脚刚到,屁股还没热乎,张强的人就到了。张奶妈那天拾掇得异常风骚,头发弄得油光可鉴,好像上了层亮漆,穿了一袭正式到家的西装,外面还套了个宽大的风衣,走起路来潇洒逼人,比许文强还风情万种。苏亮见了就开始打趣,说:“你怎么人模狗样的?好像今天不是我相亲,倒是你相亲。”张秘书听了立刻就开始烧包,说:“穿得正经一点,能给兄弟你壮壮声势嘛。”苏亮很不以为然,他说张强这副骚样,根本不是来壮声势的,“装逼还差不多。”

    两人正你来我往,正斗得不亦乐乎,官家千金就来了。官家千金姓杨,单名一个露字,其实和苏亮打小就认识,两人从幼儿园一直到初中,全在一起读书,细算起来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至于他们有没有无猜过,这就无从查证了,反正在苏亮的记忆中,杨露在六岁之前是个鼻涕虫,八岁之前是个柴火妞,之后其老爹开始发迹,这黄毛丫头也一夜之间跟中风了似的,嘴巴动不动就喷白沫,眼睛无论什么都高难度得竖着,见人也不知道打招呼,就用鼻子哼哼几声了事。初中毕业,她别了故土,先是下南洋,去了新加坡,后来又一下跑到加拿大镀了层金,知道03年苏亮他大学毕业,这丫头才从加拿大回来,一不小心成了雌海龟。

    雌海龟和苏亮打招呼,用的是纯正的美式英语,有种浓郁的美国奶牛味。苏亮直皱眉头,但也不好意思发作,一个劲给张强打眼色。张强全当没看见,跟个餐厅服务员似的,贱兮兮得过去又是招呼落座,又是端茶倒水,就差给雌海龟喂食了。三人坐定,苏亮应付着问杨露喝点什么,杨母牛掩着樱桃小口,脸上的表情都是舶来品:“咖啡吧,来杯卡布奇诺。”

    苏亮讪讪了好大一会,说:“美女,这是家川菜馆,要喝洋货,只有可口可乐,不过还是国产的。”杨母牛立刻就不乐意了,很夸张得撒起娇来:“什么嘛,不喝咖啡,人家呆会怎么吃得下饭。”张强一点阶级立场都没有,跟着杨母牛一起埋怨东家苏亮,说他不懂事,人家杨小姐刚从海外回来,肯定对国内的生活习惯不适应,“你这人怎么办事的,哪能亏待了美女?太差劲了,走,走,去吃西餐,我做东。”

    苏东家很生气,脸上有点挂不住,嘴巴立刻就没遮没拦了:“不就喝了几年洋墨水,不至于把胃给惯坏了吧?”杨妞儿的脸一下就阴了,眼看着就要大发小姐脾气,张强赶紧过来圆场,一边好言劝着杨妞儿,一边用眼睛瞪着苏少爷,说了半天场面终于不再暗流涌动,杨妞儿被逗得发晕,笑声像是从大西洋吹来的风,弄得张强麻酥酥的,感觉十分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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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官鸡贼的领导之下,徐大伟跟头迟暮的老牛一样,没日没夜的卖力气干活,出差出得连家门都不认识了,整个人差点脱了层皮。那会他人比较实诚,人家出差在外,回来便抱一篓子假发票报销,他却一副死心眼,额头上长了个月牙儿,是多少就报多少,在外面住的是小旅馆,吃的是大碗面,有时候搞不好还把工资倒贴进去,当真算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饶是徐大伟如此努力,上官鸡贼依旧我行我素,全当看不见,连声夸奖都没有,每次都不声不响得把徐大伟的奶和着徐大伟的血汗给喝了,完了之后打了个饱嗝,吐出一块黏糊糊的小骨头,比喂哈巴还吝啬。眼看就要元旦了,公司开季度大会,说是要表彰一些劳苦功高的同志,徐老牛在公司干了两个月,成绩斐然,每个月的合同额都要高出和他一起来公司的同事几倍,甚至比起老员工也不遑多让,心想订单都摆在那里,白纸黑字,这下你上官鸡贼多少也得表示一下吧。

    谁知道表彰大会的时候,上官老板屁都没放一个,把奖金全发给一些喜欢溜须拍马的屁人。他的小舅子也在其中,和徐大伟同期进的公司,出差看着倒也勤快,其实到了外面上官舅子便拿着公款大吃大喝,一晚上连续光顾了3家鸡店都嫌不过瘾,两个月下来合同额是个光荣的鸭蛋,还楞是被上官老板提成了中层管理干部,一屁股坐到了徐大伟的头上,弄得徐大伟哀嚎连连,提心吊胆,生怕上官舅子管不住自己的裤裆,把屁股之下的他弄得屎尿一身。

    徐大伟终于明白为什么中学思想政治课上,老师一提到资本家三个字,便如一个左倾激进主义者,骂得十分恶毒。会议结束之后,徐大伟义愤填膺,高唱国际歌,状如一个伟大无产阶级领袖,气势汹汹站在办公室,对着广大受压迫的同事,宣扬马列主义。那个下午,他白衣胜雪,激情万丈,右手握拳,挥得忘乎所以。正忘情的时候,一个老同事过来拍着徐粪粪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小徐啊,马上就到月底了,你这个月的工资不想要了?”

    徐粪粪登时哑口无言,拳头对着空气无奈的挥了一下,立刻就软了。是啊,马上月底了,他上个月的工资早就见底,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赵大汉,这样激情万丈,爽是爽了,可又能怎么样?能当饭吃吗?2007年,云州十大杰出青年徐大伟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八卦小记问了他一问题:“听说你大学毕业以后,有一段日子过的很凄惨,还在一家黑心公司跑过销售,你现在怎么看自己的那段经历?”那时的徐大伟坦然对着记者们的长枪短炮,迎着晃眼的镁光灯,中指顶了下鼻梁上的金边LOTOS,笑得饶有生趣:“我得到两字,那就是隐忍。那会我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知道男孩与男人的区别吗?男孩为了梦想可以轰烈得去死,男人为了梦想则可以卑微的活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