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秘近期电话使用频繁,很有日理万机的味道,不管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都得把手机开着,正宗的二十四小时待命,跟皇宫里的小太监似的,半夜都不敢眯眼,必须随叫随到。两个月下来他感觉神经有些虚弱,电话一响便浑身打冷战,如闻鬼哭,那次他正跟便秘一样,往外挤词儿撰稿子,苏亮的电话就到了。张小秘有条件反射,颤抖着四肢接了电话,一听是苏亮,大舒一口长气便说苏亮半夜三更不睡觉,怎么装鬼吓人呢。
苏情种正满肚子疑虑,胸闷欲炸,听了张小秘埋怨的话,立马就火冒三丈,对着电话便骂开了,措辞极其恶毒,语气铿锵有力。张小秘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想起来白大诗人的一句话“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灵光陡然一闪,拍着大腿哎呀了一声,对着电话吼:“我知道怎么写了。”他正在准备明天领导在例会上的发言稿,此前领导扬言整风,说是机关近来风气相当之差,上班喝茶看报纸就不提了,可恶的是早晨9点上班,有些人临近午餐时间才到,第一件事是拿着工作证屁颠屁颠得跑食堂;更有甚者打开电脑便一头扎进股市里,打死都不出来,开口中石油,闭口中石化,见到绿色就把自己当成了王八盖子,胆都吓破了,一派乌烟瘴气。领导这样和自己的秘书说:“你来起草个稿子,明天开会的时候提一提,要注意分寸。”
张小秘一晚上如临大敌,如履薄冰,提起笔来写了点,发现太过严厉,把办公室的歪风邪气当成了投机倒把一通猛批,非常像文革时期的大字报。他不满意,重写了一遍,又发现过于温和,体现不出领导的气度,很有可能会被下面的同志当成一个没有味道的屁给忽略了。不得已又写了一遍,改来改去,都不合适,不禁就开始感慨领导就是领导,一句“注意分寸”,果然深刻,果然到位。
“我在工作,一会给你回过去。”张小秘废寝忘食,顺便也把自己的兄弟给忘了,随口说了一句,便不顾苏警官的高声喝骂,匆忙挂了电话。两个时辰之后,张小秘大功告成,洋洋洒洒将近万言,从他领导的语速算来,估计得念一个小时;个中字字珠玑,句句真言,文采飞扬,非常李杜,不仅幽默而且深刻,非常贴合领导身份,由现象写到本质,深入浅出,拿捏到位。最后还居心叵测得提到了一个同事每天都要占用厕所长达半小时的事,其实是公报私仇,借整风去整人,原因是前几天,张小秘肚子不舒服,早晨一上班便赶紧往厕所跑,到了地方便发现门锁紧闭,急得脸色通红,跟被火烧了屁股似的,在门口转了半个小时,差点就骂了娘。大约半个小时过后,张小秘带着一脸悲愤,看着里面的出来一个面色悠闲的同事,来不及质问便一头扎了进去,脱下裤子便爆发出一种震天的声响,他这才舒畅得闭着眼,感慨有坑蹲真他妈幸福。
张强把稿子又润色了一遍,完了之后意淫了领导半天,得意的给苏亮回了电话。二人尽弃前嫌,在电话里叽里咕噜得说了好大一会。苏情种一口就是李雯雯,张强听了暧昧得笑,两人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达成了一致,都认为徐大伟和李雯雯分手了,然后便开始给徐大伟的行为定性,说姓徐的不是男人,那么好的女孩都给伤了,比陈世美还坏。张强还一副领导语气,从政治角度来分析徐坏人的所为,得出的结论是徐坏人和抗日时期的汉奸没什么两样。苏警官深表赞同,恨不能现在变发挥专政工具的伟大作用,过去把徐汉奸给拷了。
两个人民公务员臭味相投,越说越兴奋,话题越来越宽泛。怀才不遇的苏警官大倒苦水,说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一个也没有;做牛做马的张小秘也一肚子委屈,说现在的领导比他老子还难伺候,他每天早晨6点20就得起床,事先得准备一根牙签撑眼皮,一方面为了刺激神经,另外是锻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能力,起床之后不能刷牙,“没必要刷牙,”张小秘语气平淡,对电话那头的苏亮表现出来的惊奇,全不以为然,“做为一个秘书,嘴巴基本上就是个多余的器官。”
苏亮大乐,问张小秘洗脸不。张小秘当然得洗脸,而且用的还是糯米水,“知道为少要用糯米水不?万里长城永不倒,在于其厚度;西安城墙经千年,在于其强度。这两段著名的砖墙,都是用的糯米水和泥,加固墙基。长城和宫墙相加才是一个完美的秘书脸皮,用糯米水是就地取材,非常方便,实属上上之选。”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张秘书,说到兴奋处便念起了刚写的稿子,念得抑扬顿挫,仿佛置身主席台,自己就是被人瞻仰的马头。苏警官听了直抽抽,差点就口吐白沫,撒手人寰,憋着气听张秘书念完,他给下了很有深意的结论:“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真他妈得长。”张秘书叹了口气,说:“有什么办法呢?你以为我不想说真话,天生爱撒谎?”他又比苏警官还深刻,加了后两句:“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18
毕业之后,徐坏人没有回老家,决定要在云州混出一番模样。这一决定是源于一个刺激,刺激的源于屁股上有一刀疤的刘正风。刘正风在伤势好转之后,对凶手徐大伟恨之入骨,没事就相机找茬,无论在何时遇见徐大伟,他总会死死盯着姓徐的屁股,盯得咬牙切齿。
2003年的一天,徐大伟在外面找工作,头顶烈日,脚踩热土,整个人如只落汤草鸡,浑身都被汗水给浇透了。李雯雯在食堂等他吃饭,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都呕心沥血,肚皮贴背了,还是不来,便要自作主张先打饭。那会两人正在过苦日子,每顿饭罕有几个荤菜,刘正风此时飘然驾到,见到有美女吃的清淡,心下不忍,上前大摆善人谱:“吆,这不是徐大伟的女朋友嘛,怎么尽吃这个?来来,我请你,我请你。”李雯雯闹了大红脸,感觉受了莫大的委屈,她是弱女子一个,除了淌眼泪表示一下抗议之外,再无他法,很不是滋味站在一边,迎着同学们诡异的目光。
徐大伟适时赶到,见到手下败将正在调戏自己的女朋友,想到一天的奔波劳苦,登时起火了,上前揪着刘善人,阴森森得质问他要做什么。刘善人心怀不轨的说:“你小子很没出息啊,全校有数的几个美女,你占了一个。现在却要人家跟着你啃咸菜?”徐大伟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斜着眼看了看桌子上的油腻腻的鸡腿,然后大喝一声,拿着桌上的鸡腿,对着刘正风就打了过去,边打边骂:“我叫你牛逼,我叫你牛逼。”
刘正风也毫不手软,边说徐大伟是小白脸,要靠女人要活,边张牙舞爪得还击。一开始徐大伟占了上风,不想临了却被刘正风一拳击中要害,鼻子如一个喷泉,汩汩往外冒血。李雯雯吓坏了,上前拉住两人,徐大伟捂着鼻子,呜呜得骂娘,说:“你别挡着,我今天非弄死这小子不可。”刘正风鼻青脸肿得哈哈一笑,说:“你还真不是男人,要靠个女人护着。找不到工作是吧?没有钱是吧?老子有啊。”他说完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对着兀自叫骂的徐大伟甩了过去,然后笑嘻嘻的递过去一张名片,很有姿态的说:“小子,找不到工作到哥哥这里吧,最起码也给你安排一个清洁工什么的。”
徐大伟如一头暴怒的狮子,要过去生撕了刘正风,却被李雯雯死死抱住。刘正风大步走了出去,留了一个成功者的背影,和几声夸张的笑。当天晚上,徐大伟鼻塞卫生纸,仰面朝天,一脸悲戚,手里死死攥着刘正风的名片,咬着牙对李雯雯说:“我不回家了,就在云州呆着,总有一天要让这小子跪下,用舌头给我擦皮鞋。”
三个月之后,当赵奋斗在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旅馆,和一个只有名字却不知道姓啥的小姐,你一个媚眼,我一阵秋波的时候,当苏亮和张强这两个冒牌红学家大话红楼的时候,徐坏人正黑着脸,闷看着窗外的黑夜,他刚做了个梦,梦里的男主角是他本人,女主角不是李雯雯,而是白天跌落楼下的女人,那滩血一直在他的脑中,久久不去。他此刻再也没了豪情壮志,一肚子愧疚,弄得身心疲惫,好像虚脱了一样。“我不能在那里干了,”徐大伟想,“或许我真的没资格可怜别人,我这副样子,没有钱,看不到未来才是最可怜的。”是的,你有钱,可以用钱可怜别人,没有钱但有未来,可以用未来来可怜,没有钱也没有未来,只能假装可怜别人,在心里偷偷可怜自己。
徐大伟恍恍惚惚的,一会是那个女人,一会是李雯雯,一会是自己不见了的未来,忽然想起今天赵奋斗要道云州来,“呀,这到几点了。这小子没地方去,怎么办?”他打开手机,看见上面有无数个未接来电,立刻穿上衣服往火车站跑了过去。
=====================
谢谢某位热心人的指正,的确是白居易的诗,我写错了!不好意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