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张炜皱了皱眉头,突然扬手止住士兵的动作。
邓和尚诧异地看到吊门突然不动了,他抑制不住自己躁动的心情,连忙上前几步道:“怎么停了?怎么停了?宋头,您看叫大伙冲上去?”
他的焦急带动得其他北伐军将士也纷纷捉刀就要上前。
本就紧张万分的张浩这时背后都渗了汗。他表情极力地保持镇定,说:“几位军爷还望稍待片刻,我那族兄自幼婆婆妈妈,便连吃食干娘们都不爽快。在下对此早有预料,自有应对之说辞!”
“你们乱糟糟的像什么话?都给我好生呆着!”站在张浩身边的宋德兴扯住邓和尚的衣领,顺势朝他腿侧踢了一脚。
邓和尚立时不敢动了,只嘴巴大张地吸了一口气,强忍住腿侧的疼痛。宋德兴可不是曹大,他是原保安队有名的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
宋德兴转头对张浩笑道:“全看你的了。若做的好,以后当有无尽的好处!”
若做的不好,是不是要打要杀?张浩瞥了眼宋德兴的神色,斟酌言辞地道:“我既然说献城,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若果让将军流血流汗,倒是我的过失了!”他定住了心神,再次大喊道:“族兄为何闭门不纳?难道还怕我勾结贼盗劫掠州府黎民不成?哈,你看看我这身后一车车的粮食财物,还会窥觑你这穷乡僻壤?”
“不敢!”张炜坦然地问道:“我们是同宗之人,也不怕问两句,浩然兄莫怪:既然几个大家族要移居我们海州,为何浩然兄只带来这么多精壮,却无一个妇孺?据传高永昌已经占据东京,大公鼎高留守都失了踪,浩然兄迁移之令从哪里得来的?”
东京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张浩骤然一惊。暗暗庆幸自己走得快。他哈哈一笑。说道:“我并无能力自证自己所言是否真实。不过族兄对我地底细应该知道一清二楚才对吧。而且我张家人多名广。您堂堂一个刺史这等高官。我还敢赌上家族祖先地名誉来欺骗你不成?”
他顿了顿。觉得这个理由不足以打动张炜。又道:“说个真实地话。我等各家妇孺早被送往沈州去了。大公鼎着我等到海州。只为牵制辽阳而已!”
张炜闻言脸色一变。道:“海州现时都是老弱妇孺当家。所谓牵制之事只怕做不来!”他暗暗高兴自己适才地眼力。否则等这群人入城。到时引来高永昌地三千马军。这如何是好?
“族兄错了!我这一行是仅仅为了朝廷么?”张浩冷笑一生。义正辞严地道:“高永昌早已向生女真投诚。不出几天将联合生女真攻取辽东各州。海州人能够向生女真低头么?你们如果能忍受杀害父亲兄弟儿子地凶手骑到之家头上。我也无话可说。立刻转身打道回府。”
他话一出。海州城墙立时死寂。海州人与完颜部有不共戴天之仇。断然不能容忍生女真地统治。
张炜见四周武勇都涌起悲愤屈辱之色。连忙道:“浩然兄可不要信口开河!高永昌在东京有这武勇夺冠三军之名。不会做出卖国求荣之事吧?”
张浩摇头叹道:“高永昌一介市井流氓,向来不得各世家大族的赏识。
你道他为何短短时间拥有精锐马军三千,甚至入主东京辽阳府?你道他为何敢无视高家本族的反对,亦无视朝廷大军即将到来地征讨,而公然夺城杀官造反?因为他早就舔上了女真人的屁股。”
张炜将信将。可是这时海州的守兵都鼓噪起来,纷纷恨道:“高永昌这没骨头地蠢货,我等与他不共戴天。”
情势不甚对头。逼不得已之下,张炜再次问道:“大公鼎可有其他交代?”
“我透露一个机密之事,”张浩看出张炜的犹豫不决,眨眨眼睛,又吹出了另一个牛,他煞有介事地道:“大公鼎失了东京,早前被召返上京。沈州现在是张琳张宰相亲临主政,他带来两万兵卒,现在正整军待发。若不是顾忌女真人趁机南下,使大军腹背受敌,他们早就杀入了辽阳。现时宰相运筹帷幄,特意派出一千精兵入驻海州,与沈州一起合击高永昌。海州的父老乡亲若早执意不纳,那可被视为‘背国投蛮’的造反大罪。
我张浩一行只是因为与族兄有亲族关系,所以得到命令先走一步去打点营地驻军。还望族兄为了阖城的安危而不要有丝毫怠慢之意!”辽国的宰相张琳是沈州人,堂堂正正的科举状元出身,在东京道中有着很高的人望。他若镇守东京道,一方民心自然可安。
不过,张炜注意地是另一项信息:“一千精兵?”
他脸色不禁发青了。张浩言辞尖锐,暗暗揭露若不开城,就会面临战争?
张炜并不在乎海州刺史这个显赫的职务,也不在乎海州将来是高永昌又或生女真的统治,他唯一祈求的是在他短暂的管理生涯之中,海州人不会遭受似去年那般的生离死别的打击。其实看到张浩的那一刻,他已经有立刻挂印离去地迫不及待心情,否则也不会不加思索地命令开城门。只是关键时刻理智和责任占了上风。
“浩然兄请将印信交上,我验证过后,当开城亲自迎接并摆酒赔罪!”张炜想了好一会,决定按正规途径办事。只要手续正确,入城的又不是饥饿的贼兵,他觉得自己离开海州也将心安理得。
辽东成为战区已经势在必然,早点领家人避居燕云去吧!张炜已经安排好了后路。
印信?宋德兴握稳刀柄,小小的对自己属下作了一个手
低声对张浩道:“你设法拖住他,我有法子打开城门
张浩见他的属下用嘴咬紧刀身,空出地两手摸出了一把带钩子的绳索,明显是打算强攻了。他连忙摆手道:“稍安毋躁。我这里有大把地印信,绝对可以以假乱真。”说着自怀里摸出一把书信印章,仔细挑出一封,让人放入篮子吊上了城墙。
宋德兴有点愕然地道:“原来你跟杨老头是同行啊!”
“杨老头是谁?”张浩信心十足地张望海州城墙的动静,一边奇道。
宋德兴微微弓腰,遥遥望着降到一半就不动地城门,估摸这那高度,还要上方弓箭手和守兵地位置,推测受到反击地密集程度。一边悠悠地道:“北伐军的首席军师,希望你有他的一半功力。”
天色仍阴,偶尔几片雪花点点飘下。这座城墙不足两丈地矮小城池在大大一片平原上尤为的孤独。
“岛主并不希望硬攻州城。不过,不经火炼,如何试得真金?北伐军北上是为打仗而来。何况,即使是雪天有滑雪具的优势,以我们北伐军地战力,防御之力仍然数倍于进攻。老宋头便自作主张一次,出点血将它拿下来吧!”宋德兴似是自言自语,不过他眼里流露出的却是兴奋之色,那是纯粹的对战斗和鲜血的渴望。
众将士闻言都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地表现一番。
“没有仗打!你们且舒心听候,”张浩微有不安地来回走动,嘴里却是舌能绽花:“在下曾与同乡杨朴经沈州一路东走,十几个州刺史节度使都当我俩钦差对待,猎鹰东珠女真族的女人任我索取。我的印信岂会让人看出破绽?我献城的把握已经有了九成。”
宋德兴嘴巴勾起,饶有兴趣地笑了:“如此说,你有一手好本领啊!”
张浩被他冷不丁望的一眼激得寒毛竖起,好像被毒蛇盯住一般。他打从心底不想跟这些造反地汉人一起。若非在这个冰天雪地里贼兵围绕之下面临饿死的危机,他根本不想与这些人有任何的接触。
要知道他从辽阳逃出,就是看死高永昌这厮没有任何飞黄腾达的机会。高永昌一时得势必定压迫各个世家大族对他低头效忠。但是到这厮覆灭之后呢,这些家族会不会跟着陪葬?
张浩这个世家在辽阳声名显赫,对此自然避之不及。
而面前这群造反的自称宋人北伐军的汉兵甚至比高永昌还不如呢!
张浩压下内心的鄙视。这时海州的城门终于降到了踏踏实实地地面上。
张炜在城门内看着面前这个心急地踏上桥的队伍,有点儿愣神。想到终于要卸下这关乎一城生死的大担子,真是怅然若失。
不过有舍才有得,他志不在此,也就无所谓了。
张浩疾步过来,满脸欢喜地大声呼唤:“好族兄,好兄弟……”他一边走,一边诉说当年早就模糊不清的旧事:“可曾记得当年我们一齐偷邻居的羊来烤吃……”
张炜见他无比热情走来,又是絮絮叨叨着陈年旧事,好似见着多年没见地父母妻儿一般的激动,不由生出几分受宠若惊地感觉。张浩这个本宗的世家子在辽阳是有名地神童,若不是生性跳脱,凭他的家世早就是某地地父母官了。能让这小子这般奉承也是一件让人感到荣誉的事。
他没注意到张浩左右紧紧跟了三个大汉,几乎毫寸不离,一直亦步亦趋。在张浩与他不到三步的距离时,其中两个大汉突然越前几步,同时一左一右地贴到他身边,还恶心地做着亲热的神态揽腰叫道:“族兄,族兄别来无恙!”
“你们这是……”张炜还没说完一句话,腰间早已硬硬地被顶了两把尖刀,刺痛的触觉从腰间传入大脑,他立时选择了闭嘴。
张浩笑容灿烂地低声道:“族兄莫怪,这天寒地冻的,我实在怕您再玩什么古怪的举措。等我们控制城门之后,弟自当向您谢罪!”他说完,又是一连串地大声道:“族兄,你这刺史几个月来的守城之功张宰相赞之不绝,说要将您调到沈州做节度使呢!”
张炜在两旁的“族弟”示意之下,回道:“浩然族弟说笑了,兄有什么功劳,全靠的是州里的父老乡亲们众志成城。我海州民风彪悍,任何的盗贼胆敢侵犯,乡亲父老们绝不退缩!”
张浩左右看了看高踞城头的拿弓握刀的老头少年们犀利的眼神,他心有有鬼,不禁缩了缩头。
邓和尚可不管什么,毫不客气地硬是将海州守兵从城门绞架处隔离开来,他领着两什人牢牢护住这个城关紧要之处。另外的北伐军将兵同时急速登上城墙,面对着上面的海州守兵摆出警戒的阵势。
那些守兵将领被这些动作惊得连连叫喊:“你们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张炜叹一口气,对彷徨的守兵武勇道:“他们是大辽的精兵良将,比我们乡勇更有资格守城。你们都随他们去吧!”
自从海州的三千武勇葬身完颜阿骨打之手那一刻,海州注定有今日的场景。希望这伙“朝廷兵马”能够争气点,别使百姓再受苦了。这一刻,张炜感到莫名的悲哀。
守兵们看一眼张炜,又看一眼杀气腾腾的占据自己地盘的“辽军”,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宋德兴适时吹起了哨子。
几声尖锐的哨声直入云霄。
很快一团灰云从远远的林间冒出,似是被凛冽寒风吹动翻滚一般的急速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