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范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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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如箭,万道撒向人间。登州城南的一个小山岗,马扩正躲在一棵榆树下,他的坐骑在身边时不时打个响鼻。在他身后,五百人马肃然挺立,这些人均是牛高马大,虽然是平民的衣着,但手中精锐的强弩利刀,松紧有度的姿态和攻防适宜的布置便可知是正规军出身,自有一股杀气腾腾。

    刀鱼巡检司的营指挥,小校王美不耐烦地道:“那厮怎么还不来?都快到正午了。不会怕了吧?”

    回易官呼延庆胖乎乎的脸庞热的汗流如雨,一条舌头有半条在外面晃动,含糊地道:“这次可不能再输了,再输,我们只怕要将刀剑盔甲都要卖了做粮饷。”

    “尽乌鸦嘴!”王美啐他,道:“这次的五百人是从全军挑选的精锐,如果不胜,我们大宋禁军也别活了。”

    马扩写意地道:“就是那么几千贯,有那么夸张么?”

    呼延庆咋舌,道:“大宋禁军每人一年四十五贯,我们虽然同是禁军,但是毕竟几十年没打过仗,上头自然要减点,几次过手又被截留了点,说来每人到手的不过三十贯,每月就是一贯钱。唧,据说桃花坞发过规定,工人每月月薪不准低于一贯钱,我们这当兵的,嘿!”

    宋朝对各级禁兵、厢兵将士,屯驻大军将士等,都发放军俸。军俸级别极为复杂,既有官兵差别,官与兵又各有等差,因各地币制、物价等差异,又形成地区差别,甚至因身高也有所区别。

    据说宋仁宗时期是按身高给士兵们发军饷的,身高五尺八寸以上,月薪一千文;五尺七寸以上,月薪七百文;五尺六寸以上,月薪五百文。

    当然也不是说这个价格低,桃花坞规定的月薪是将柴米油盐等等折价的收入,月薪一贯,按这时的生活水平,也就仅能让一家三口饿不死而已,而在军队,军饷的复杂构成之中薪水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其他衣物粮食供给充足。

    另外,军队还可以有限度地做点盐、酒、赌、色等等国营买卖,以赚补贴,这是回易官的职责,所以呼延庆对输赢十分紧张。

    “今日一输,就是我们全军一月的薪水,”王美也点头道:“衙内,我不是不知你正准备州试,可是实在不得已啊!”

    “得了,别提那烦人的事。”马扩大咧咧地道:“你们别总想着输赢。越怕鬼,越有鬼。不就是几千贯,大不了我垫了。说到底,钱不重要,面子事大!”

    “是的,是的!”呼延庆暗道:谁人不知你家与桃花商行合作,摆上我们刀鱼巡检的招牌,赚个满盘满钵。

    就是没一分落到我们官兵手中。他挤出个羡慕崇拜的眼神,道:“衙内,您可不可以跟马太尉说说,让我们刀鱼巡检司也跟桃花坞合作做些买卖?当然,您们吃大头,大伙儿跟着喝口汤就行!”

    不提这个还可,一提马扩就头痛。也不知被黄明晰施了什么邪术,自由两字好像大树在他脑海里长了根,放歌四海那种无拘无束而不乏惊险刺激的景象在脑海挥之不去,不断腐蚀他的意志和长久以来的道德观念。他最近都开始害怕看书了,甚至害怕了做梦。

    他这一辈子,根本不可能过得上那种生活!

    挥挥手,马扩不耐烦地道:“现在不行,老爹正对他虎视眈眈,你们最好离得远远的,别撞上去找死。”

    呼延庆悚然一惊,他与王美对望一眼,均看到对方的惊惧。心道:“老马真够狠,黄明晰赚下的诺大家产,只怕一朝化作流水。”

    “来了,来了!”远处一个哨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马扩手一上扬,众将士一阵骚动,有的立刻从怀里拿出沾了白粉的粗布套在刀剑长矛上,弓箭手也检查着箭筒是不是换上没箭头的箭,这些事搞错了,可要出人命的。正待整装完毕,但听一马长嘶,激烈的马蹄声渐至。

    很快一骑从林间奔驰而出,尘土草末飞扬中,在小山岗前勒了马,骑士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汉子,并末下马,只扬声笑道:“马衙内何在?”

    王美道:“我呸,我家衙内就在面前,你个鸟蛋孙新若没长眼睛,老子补你姥姥一双!”

    孙新笑道:“马衙内别见怪,本人可是过来下战书的,自然不能跟平常一般打招呼。”

    马扩奇道:“不是早约好了么?还下甚战书?”

    王美也是莫明其妙,呼延庆抢先道:“你老子的有病,临时更改规矩,先罚你输上三分。”

    “别急,别急,且听我道来。”孙新不恼,道:“我们原本也是早早准备好,就要往这里开拔。不过,在路上遇到了一件趣事!”

    孙新故意停着不说,笑吟吟地看周围人的反应。

    王美张了张口,骤然掐了自己一把,没有出声。呼延庆嘻嘻地左看右看,也没出声。

    马扩道:“我们约好在此比试一场,时辰已到,你们却尚没来,只能算输了。虽然胜之不武,不过那五千的小财,我们便要了!”

    王美和呼延庆眼睛一亮,同声回道:“没错,就是这个理。”

    “嗨,嗨!别这般说!我们可是因正事耽误了!”孙新急道:“离此里许开外,有山民见范匪出没,只怕有一笔大买卖。我家哥哥当场决定,以大事为先,还吩咐我来约你们同去。原先的约定作废,改为以范温做彩头,你们禁军敢不敢接下道来?”

    范温?马扩立时精神一振。这人是最近两年在登州崛起的大盗。登州的匪盗大大小小算上也有数万之多,不过,多数都是为了逃税而已。这时的登州还未怎么开发,贫民占据山林,平时打猎吃野果也能勉强生活,只在冬天之前闹一闹,抢些钱粮过冬。只有少部分聚众成群,专门以打家劫舍为生。

    这范温出名,不在于他的规模,而在于他的凶残。简而言之,他喜欢吃人。

    特别是当官为吏的,但凡被捉住,满门皆煮。他还专门将人起名做“两脚羊”,其中老而瘦的男子叫做“饶把火”,年轻的女子叫“不羡羊”,小孩叫做“和骨烂”。

    登州上下官员对此人无不恨之入骨,只是数次围捕,始终因为山多林密而功亏一篑。

    孙立为登州的“提辖兵甲盗贼公事”,主管地方部队的训练,督捕盗贼,遇见范匪,当然以正事为紧要。

    马扩想也不想,当即诺道:“这食人魔,我久仰大名,自当为民除害,这道道我们接了!”

    呼延庆却是迟疑,道:“我听闻范温手下有近三千人之多。范温不招妇幼,从贼者都为精壮男子,实力极为了得。我等即使与马提辖汇合,也就是一千人,只怕有点薄弱。最好不过立刻派人回营急报,待得人马到齐,这才稳当之举。”

    “来不及了!”马扩摇头道。他们刀鱼巡检司和登州提辖一为大宋禁军一为地方部队,两者私下比斗,当然要走得远远的。这里离登州城有十里之远,要等官兵披盔带甲的赶来,黄花菜都凉了。

    “在场众人均是从刀鱼巡检四个指挥,整整五千人之中挑选而出的精锐人马,为我刀鱼巡检的主力所在,乃我大宋禁军之不挡兵锋,焉怕那三两千的乌合之众!”马扩提气道:“大家随我与孙提辖汇合,杀些个盗贼鼠辈片甲不留。”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顿时士气大振,轰然应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