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书记来了,快请进。”薛让没等田凤贵进来先迎了出去,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今天休息,薛助理怎么没去县里转转?”田凤贵明知故问的笑着应了一声,跟在薛让身后进了房间。
“上周去过了,反正也没什么要买的,不如在家看看书。”薛让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泡上茶,在旁边坐下:“田书记还是第一次来我这儿,感觉怎么样?”
“挺艰苦的。”田凤贵笑了笑,指了指茶杯,说道:“茶不错,很像老书记常喝的。”
薛让心中一动,点头笑道:“田书记看来对茶很有研究,这茶确实是老书记给的,你要喜欢,我这里还有些,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
“就不跟你这儿拿了,我每年总要去老书记那儿两趟,带回来的足够我喝了。”田凤贵笑着说道:“今天也是路过,想着你来了咱们乡这么长时间,还没跟你喝过酒,顺便过来看看你有没有时间。”
薛让心里琢磨着田凤贵话里的意思,脸上却依然笑的十分自然:“尽然来了我这儿,怎么能让田书记请客?不过现在时间有点早,先在我这里喝两杯茶,等下我去要两个菜,就在这儿吃。”
“不行,不行。”田凤贵摆了摆手:“去我家里吃,你嫂子已经准备好了。”
薛让见田凤贵眼睛都瞪了起来,一副固执己见的样子,只好答应下来。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两句,一杯茶见底,田凤贵便拉着薛让出了招待所。到了地方,薛让才知道田凤贵家就在乡政府的后面,中间只隔了一道墙。听田凤贵说这里一共十套房子,原来都是乡里的,后来房改之后各家买了下来,他也是那个时候进的乡政府,正好赶上,就买了一套。
田凤贵的老婆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打扮像个典型的农村妇女,虽说脸上还看不到岁月的刀痕,但双手略有些粗糙,应该是个持家勤俭的女人。看到两人进了院子,田凤贵的老婆只是笑着招呼了一声,便返身进了厨房。
薛让一直没有猜透田凤贵的心思,据于海洋说乡政府里除了郑德宝,他谁都不亲,向来是独来独往。不过工作认真,也从不说什么闲话,很得郑德宝的信任。一进田凤贵家里的院子,薛让就发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进了屋才猛地醒悟过来,田凤贵家竟然跟郑德宝一样,充斥着一股陈旧的气息,甚至比郑德宝家里看上去还要不如。
“快坐,到我这儿不用客气。”田凤贵一边让座,一边观察着薛让的表情,直到确认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鄙薄的成分,这才收回目光,张罗着端茶倒水。
“田书记你也别客气了。”薛让笑着接过茶杯,放在旁边,说道:“刚喝过茶,一点都不渴。”
“哈哈……也是,现在喝饱了,一会儿就吃不下饭了。”田凤贵的笑声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但不等薛让品出滋味,又消失不见了。
“没想到田书记家里也这么简朴。”薛让着意的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有些感慨的说道:“怎么没多包些地?乡里不是有几百亩的机动地吗?”
“包了也要雇人种,太麻烦了。”田凤贵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再说总共就那么点地,都不够分的,我就不跟着搅合了。”
“对了,推广中草药种植的报告郑乡长已经交上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批下来。到时候田书记可以多包点林地,有专家指导,应该问题不大。”薛让想了想,试探着说道:“现在乡里面很多人都在看着,如果田书记带个头,说不定推广种植能更顺利一些。”
“报告是薛助理写的吧?”田凤贵没说好不好,而是忽然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在咱们乡推广中草药种植真的没有问题吗?”
薛让笑笑,稍稍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若说困难,肯定是有,不过大部分都能解决。其实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技术上可不可行,而是要看咱们乡政府的决心有多大,对这件事的支持力度有多大。”
“到底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薛助理看问题果然是一针见血。”田凤贵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前些年郑乡长在咱们乡推广种苹果,当时老百姓还是很踊跃的,可惜买来的树苗成活率太低,后来补种又赶上干旱,结果很多人都赔的很惨。后来推广枣树的时候就没有人愿意跟着了,只有郑乡长家种了点,不成规模,也没人来收购。”
“这些事我也听说过。”薛让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一次推广中草药跟种果树的方式不同,药厂直接跟种植者签订收购合同,应该能打消老百姓的顾虑。”
“这倒是个好办法,具体怎么做,薛助理你快跟我说说。”或许是太关心这件事,田凤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紧紧盯着薛让。
看到田凤贵急切的样子,薛让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了解这个独来独往的田书记了,不过有些人特别善于表演,所以暂时还不能定论,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薛让一边微笑着说道:“其实在咱们乡推广中草药种植最热心的应该是药厂,因为他们一旦开始正式投产,就需要大量的原料,而目前这些原料只能从药材经销商那里进行收购,多了很多中间环节,成本比较大。不仅如此,因为中草药在不同产地、不同环境下长成之后有效成分的含量差别也很大,药厂还需要对采购的原料进行细致的检验和分类,生产药品的时候还要经常改变投料的比例,增加很多管理成本。所以药厂都希望能够有一个自己的原料基地,这样才能节约更多的成本。”
“明白了。”田凤贵恍然的拍了下脑袋:“在咱们乡推广中草药种植药厂可以直接从老百姓手里买到原料,而且都是一个地方种的,质量差不多,所以能节约很多成本。”
“就是这样。”薛让笑着说道:“所以说药厂比咱们更希望尽快推广,这样我们就可以要求药厂投入一部分资金,减少咱们乡里的投入。即便最终失败,损失也不会很大,可以说风险很小。”
“听你这么一解释,我算是放心不少。”田凤贵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只要老百姓投入的资金少,风险低,推广起来就不难。”
“其实最关键的主要是前期的投入,一旦见到了效益,推广的事自然水到渠成。”薛让接着补充道:“只要报告批下来,马上就要准备建大棚,土地征用、还有建设资金能不能及时到位,都会影响到进度,如果不能在下个月底前把育种的大棚弄好,就会耽误明年开春后的移栽。”
“征地好办,实在不行把乡里的机动地划一写出来,资金怎么解决?”田凤贵追问了一句。
“让药厂出。”薛让笑了笑,说道:“乡里不插手,赚钱的是药厂和老百姓,没道理要咱们乡里出钱。”
“这样啊……”田凤贵皱起了眉,犹豫着说道:“这样乡里不是白出了地吗?”
“怎么会呢?”薛让微微一笑,说道:“建大棚乡里虽然无偿出了地,但最多只要几十亩,可老百姓种草药需要承包山里的林地,这个数量至少有上千亩。多出来上千亩林地的承包费,咱们乡的财政就能大大的松口气。”
“薛助理果然是搞经济的好手,这么算来,咱们乡这几十亩地倒是没有白出。”田凤贵点了点头,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忽然拍了下脑袋,笑道:“看我这人,请你来是吃饭的,不是谈工作。你先坐一下,我去看看菜好了没有。”
薛让连忙表示没关系,反正时间还早,不着急。等田凤贵去厨房转了一圈,回来后又跟薛让聊了半个钟头,晚饭这才准备好。或许是对薛让描绘的前景非常有信心,田凤贵明显变得热情了许多,席间频频劝酒,薛让抵挡不住他的热情,再一次吐得一塌糊涂。不过田凤贵的酒量似乎还不如他,最后连桌子都没下来,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回到招待所,薛让挣扎着洗漱了一遍,这才痛苦的倒在床上。可惜白天睡的太多,现在还不到晚上十点,虽然头晕的厉害,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能躺在床上努力回忆着田凤贵今天的表现,分散一下酒醉的痛苦。可惜脑子被酒精弄得有些麻木,翻过来掉过去的折腾了两个小时,直到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薛让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临睡前薛让的脑子里隐隐约约的冒出来个念头:田凤贵在县里肯定有人,而且位置不会太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