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日这天,薛让和秦瑟坐飞机回到了京城,多年的惯例,每年的春节和十.一是全家团聚的时候,哪个不到,老爷子是要发火的。秦瑟家里原本也说要聚一下,结果临时又通知改到了十月四号,正好跟着薛让。
薛家老宅早年间位于京郊,依山傍水,宅子里开了两眼温泉,是很多人心目中做客串门的首选。可随着近些年京城经济建设的迅猛发展,已经被圈进了外环之内,好在薛老爷子面子够,一位已经退下来的首长说了句话,把周边几里方圆都规划为疗养别墅,这才算把宅子保了下来。
薛让和秦瑟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正是傍晚,落日的余晖笼罩着青灰色的院墙,仿佛给整座宅院披上了一层沉沉的暮气。曾几何时,这座宅院门前的小巷里停满了红旗轿车,现在却只剩下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奥迪,就连那条总是趾高气昂的对人狂吠的黑背,现在也老的连动一下都要攒上好半天的力气。
“呀,小叔来了,肯定跟爷爷下棋呢。”秦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连薛老爷子都敢顶嘴,却偏偏害怕薛让的小叔,见到薛海田的车停在门口,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直接去餐厅吧。”
“好。”薛让随口答应了一声,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门口的奥迪,往年薛海田总是要等到十.一下午才会过来,今年竟然提前了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薛老爷子定下来的规矩,也是养生的法子,所以薛家从没有吃饭时聊天的习惯。但今天的气氛却有些不太对劲,薛老爷子和薛海田走进餐厅的时候谁也不看谁,薛海田阴沉着脸,薛老爷子也面带不悦,到好似两个人刚刚吵了一架似的。薛让看看小叔,又看看薛老爷子,感觉又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两个老的不说话,在座的小辈自然也不敢开口问,这个时候只有傻子才往前凑,否则很容易被误伤。薛让原本也是这个打算,可薛海田吃饭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不等薛让一碗饭下肚,他已经吃干抹净,碗筷一放,站了起来。
“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小让,一会儿吃过饭来书房一趟。”薛海田不过五十四岁的年龄,却已经是中将军衔,在总政任副主任,说起话来自然有着一股威严。
“哦。”薛让答应了一声,偷着看了看薛老爷子,见老头依然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什么表示都没有,这才稍稍把心放下了一些。
“不会是要训你吧?”秦瑟看看没有人注意,在桌子下面捅了薛让一下,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好像你这次先斩后奏让小叔有些被动。”
“放心,问题不大,老爷子都没发火,小叔一个人翻不了天。”薛让安慰了秦瑟一句,心里却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不过再磨蹭,饭也总有吃完的一刻,薛让好不容易等到薛老爷子吃完了饭,去院子里遛弯之后,这才擦了擦嘴,来到书房外,敲了敲门。
“滚进来。”薛海田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声音洪亮,却没有多少怒气,薛让又大大的松了口气。
进到书房,薛让二话不说,先讨好似的给学海田冲了一杯普洱茶,恭敬的放到他面前,这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小心的坐下,等候训斥。
“你小子不错啊,学会先斩后奏了,以为既成事实家里就拿你没有办法了,是不是?”薛海田没有急着喝茶,只是歪着头,一脸冷笑的看着薛让:“你以为摆平了老爷子就完事大吉了,是不是?”
“哪能……我是看你太忙,不想用这些小事麻烦你。”薛让知道自己理亏,只能虚心认错,顺带着小小的帮自己开脱一下。
“小让,我知道你为什么选这条路。”出乎薛让的意外,薛海田并没有发火,反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条路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好走。虽然你很聪明,可阅历太浅,而且心慈手软,这条路并不适合你。”
薛让不由得皱了下眉,坐正了身子,斟酌着说道:“我承认自己阅历不够,可这是每个年轻人都有的问题,不是让我退出的理由。至于心慈手软,我以后会注意,也不是没有办法克服的困难。”
“就算一定要走这条路,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薛海田的语气舒缓了一些,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其他的我不敢说,但安排你进个部委还是没有问题的。两三年之后,只要做出些成绩,就可以直接下到地方做几年县长。到时候我再帮你搞个中央党校的名额,三十岁左右进到厅级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你看看你自己搞的?考公务员也就罢了,怎么还考进卫生厅了?还跑去干保健医?你知不知道越是专业性强的职务就越难升迁?”
“其实也是赶巧了。”薛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当时我的专业只能报省卫生厅,再说我现在不是已经去下面了吗。”
“还好意思说,乡长助理,简直丢我的脸。”薛海田哼了一声,说道:“反正事情也这样了,你先老老实实的干两年,先把基础打好了,也熟悉一下体制里的环境,免得将来手忙脚乱,我不可能帮你一辈子。”
“放心吧,小叔。”薛让很是自信的笑笑:“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别人能适应,我也没问题。”
“你先不要把话说得太满。”薛海田瞪了他一眼,说道:“想要混出点名堂来,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