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整顿接近尾声,工作队已经解散,现在只是锡乡镇派出所的警员配合矿管局监察大队的人员在日夜巡逻,驱赶那些没有工作,却赖在矿山里不肯回乡的民工。
采空区的回填工作正在按安全监察局的计划进行,因矿源主要控制在这三家企业的手中,他们都有自己的选矿厂和冶炼厂,矿价也在飚升,使三家企业赚的钱比平时多出了几倍,而那些找不到矿源的小选厂更是抬高价钱收矿,巨额的利润刺激那些找不到工作又想在矿山生活下去的民工,使他们的铤而走险。
这些民工大都是连阳县的农民。
连阳县是H市管辖之下的一个县,是一个农业大县,人口是N市的三倍,可耕种的土地却与N市差不多。人多地少,而且都为大石山区,土地贫瘠,生活十分困苦,所以大多数的青壮年都出来打工补贴家用,因他们不挑活,价钱低,所以老板们愿意雇用他们,在矿窿下挖矿的民工百分之七十都是连阳人。
在矿窿里上班的民工矿窿主都提供住宿,大一些的矿窿会建一两幢两三层的楼房,小一些的矿窿也会搭起一些红砖石棉瓦的工棚,而这些打工的农民大多是同村子或是有亲戚关系的,各自抱着团,维护着他们的利益,不过,N市人都把他们叫做“连阳炮”。
“连阳炮”的由来是因五十年代末“大跃进”时代,那时提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精神,要求各个县的领导表态争取实现亩产多少斤的口号,结果连阳县的领导喊出了“实现亩产十二万斤”的口号,更有趣的是连阳人都把它当了真,人人都朝这个目标努力,也为这个目标而骄傲,留给当地人喜欢吹牛的印象,当地人喜欢把吹牛说成是“车大炮”,所以连阳人都得了一个“连阳炮”的外号,一叫就是几十年,改不过来了。
在矿区的生活要比在家乡里的生活好,所以,有些人就把老婆孩子都接了出来,自已在矿窿的附近搭起了简易工棚,跟老婆孩子住在一起,形成了他们的“村落”。这一次整顿,这样的“村落”也属于整顿对象,刚开始工作组只是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回家,当时他们都答应走,当着工作组的面把被褥、锅碗这些主要家当收拾完后离开,可工作组离开后他们又转了回来,又继续住了下来,反复几次后,工作组失去的耐心,在他们走后就把工棚撤了,用车运走,结果他们干脆跟工作组打起了游击,反正简易工棚也不值几个钱,看到工作队来他们把被褥、锅碗等家当一卷就跑,到另一个地方又搭起了他们的工棚,而山里木头、竹子、毛草多的是,还不用花钱。
这些人成了偷矿的主力军。
工作队员把这些人称为“地老鼠”。他们一人一个编织袋,一把铁锹,几根蜡烛,跟巡逻队玩起了“游击战”。
因他们是各自为伍,分散活动,要彻底的“剿灭”他们是不可能的,所以市政府便把工作队撤了,只留下矿管局的监察大队日夜巡逻,遇上了就抓,可矿山这么大,他们很快摸清了巡逻队的路线,被抓的可能性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有一些已经回到家乡的听说有了赚钱的活干后都跑了回来,渐渐形成了各自的“山头”,各“帮派”占山为王,画地为牢,最后爆发了因抢矿而发生的几百人参与的“群殴”事件,这是后话。
要求对200号矿体进行探采的申请国家矿业部批准了,探采公司也顺利成立,它是一个政府管辖的部门,周全亲自担任董事长,主要成员是陆远、黄忠宪及两人公司的技术人员。
听说控采公司的研究有了一些进展,凌波打算到他们的矿窿去看看。
如今开采200号矿体成了迫在眉捷的大事。
矿务局目前在矿山的矿窿只剩下一个,按他们探采队提供的资料,这个矿窿下面的矿已经不够开采一年了,而矿业集团早就有了转行的打算,他们也在逐步收缩在选矿、冶炼上的投资,寻找别的替代产业。
陆远和黄忠宪的矿窿也遭遇同样的绝境,如果矿真的没有了,那N市的经济发展同样陷入绝境。
凌波急的坐立不安,几乎都想打的探采公司研究工作的进展,可又担心这样会给探采公司的技术人员施加太大的压力,只能强忍着,而陆远和黄忠宪更是着急,他们可是背负了一屁股的债,这些债就是银行贷款利息,那可是要按时上缴的,而他们的研究费用和开一个矿窿所用的费用相差无几!
凌波终于忍不住了,他不能只听汇报,他要亲自下到矿窿看看。
为了方便研究,探采公司在公鸡山打了一个矿窿。
矿窿目前打了负海拔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就无法再往下打了。因为那里不但被水浸泡,而且温度在四十度左右,人呆在那里就已经浑身乏力,更别说还要做苦力活了!
凌波在黄忠宪、陆远、还有周全的陪同下视察了他们在公鸡山上打下的矿窿。
黄忠宪手中有锡乡镇矿源分布资料,这是矿务局探采队几十年来的探采结果,是他花重金从一个退休工程师的手中买来的。
公鸡山下是200号矿体最密集的地方之一。
在负海拔一百多米的地方已经清楚地看到有大量矿脉的走向,说明下面一定有大矿。
可这又有什么用?这更让凌波的心中添堵,如同明明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一个金娃娃,眼看得见却摸不着,心里的别扭劲更不用说了。
虽然有大功率的抽风机,凌波站在这负海拔一百米的地方还一个劲的出汗,他们站在那里不到十分钟就受不了,一起回到了窿口。
探采公司的办公室就设在这里,他们在窿口建了一幢三层楼房作为研究人员的宿舍和办公室,而民工和食堂都是在用木板和石棉瓦搭建的工棚里。
在这里,凌波再一次见到了陆芳,她也是探采公司的主要研究人员之一,只不过她从来不下矿窿。
这一次凌波见到陆芳,不由得眼前一亮,陆芳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判若两人。
首先是她的体重至少减了十五公斤,“胎儿”已经完全消失,居然看到了腰身!
更重要的是自信又回到了她的脸上,不再是一个萎萎缩缩、不敢与对方对视的人了。
凌波用欣喜的目光打量着她,陆芳的心情更是舒畅。
“方欣教的方法真的这么有效?”凌波打趣道。
“是呀,我真的要好好的感谢方欣!有时间我请你们吃饭。”陆芳高兴地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方欣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行动不方便了?”
“哪有这么快!我的‘封山造人’还没有超过半年,医生说要半年后才不会对孩子有影响。”说到“造人”计划,凌波的神情飞扬了起来,一扫刚才的郁闷。
实际上,凌波正处在矛盾之中,一方面他很想有一个孩子,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这么快就要孩子,他还沉醉在二人世界里。
他太迷恋方欣的身体了,有了方欣,他才真正的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举动,有那么多才华横溢之人栽倒在美人的“怀中”。
不过,那一定是美人才行!
凌波看了眼前的陆芳一眼,她虽然比原来的形象好了许多,但与“美人”基本不搭边,陈晓飞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想到陈晓飞,很快就跟迷人的方欣联系起来,凌波的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快,他赶紧掐断这样的联想,在探采公司的会议室坐了下来,周全递给他一些资料,都是这几个月来探采公司的研究成果。
“目前的主要问题就是如何降低温度。”周全说,“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无法解决这一问题,现在从矿窿底抽出的水民工都可以用来洗澡,而每天仅抽水及抽气所花的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么耗,而工作却没有一点进展,我都快招架不住了,更不用说需要从腰包里掏钱的两位老板了。”
“已经投入多少钱了?”
“快五千万了。”陆远说。
技术问题主要由黄忠宪负责,看到黄忠宪已经急得嘴边都长满了泡,凌波不忍心再给他施加压力,于是开玩笑说:“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把你们这些专家愁成了这个样子?放几台空调下去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大家“哄”的一下笑开了。知道凌波是在说笑话,因为先别说仅是电费的开支受不了,而在负海拔一百多米的地方,仅如何向地面排气就是一个大问题。
黄忠宪听了心里却是一动,似乎有了解决问题的灵感,可仔细去想是什么时又没有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凌波要赶回城里,陆远想请凌波在矿上吃饭,凌波拒绝了。
黄忠宪也想回城里一趟,他说:“我请凌书记吃饭吧,他结婚我都没有时间亲自去祝贺,这一次算是我补过,如何?”
凌波听之笑了笑,他结婚那天只请了亲朋好友,同事除了市委办的人员外其他单位一个都没有请,结果大家知道了都自己去,好在他们摆喜宴的那家饭店提前做了准备,虽然他们只订了十五桌,饭店却准备了二十五桌,结果还是爆满,三十桌都坐不下。
班副书记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早就躲开了,那天他下乡,而且不回来,回来以后也装作不知道,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他们回到城里刚好是下班时间,黄忠宪在城里有名的汇源酒店里请凌波夫妇吃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