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朱常浩的大军已经到达北京城下,迎接他们的不是炮弹,而是比炮弹更加可怕的东西:人流,漫无边际的浩浩荡荡的人流,被迫从北京城走出来,川流不息。
人们驾车骑马,扶老携幼,挑担背包,哭爹喊娘----完全将太子的二十五万大军阻挡在城墙之前,朱常浩此时竟也拿不出主意来;要让人们让道,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数百万密集的人流,根本没有个领导,哪里能听得见你的命令?而任由人们这样缓慢而杂乱的移动----简直是蠕动,又会耽误攻打北京城内城的战斗,大型攻城机械根本无法运送进去
,大炮也根本无法搬上城去,而更可怕的是,巨大的人流几乎没有携带粮食,而朱常浩大军带的粮食也很有限,现在居然出现了大量的老百姓哭着喊着向朱常浩军队讨粮的场景,给吧,军队立刻就会断粮;不给吧,你不是号称爱民如子吗,你不是号称要恢复祖制吗,竟然对百姓这样绝情?!
于是,出现了朱常浩最不愿意发生的一个情景:他的进攻计划被迫延迟了一整天,而第二天,他就得到了网虫赤手空拳收服山海关驻军的可怕消息!
同时探马来报,杜松的两个军刚刚登陆,正急行军向京师杀来;海军主力舰队到达青岛,托顿下令全体舰员下船,手持陆军武器会同山东驻军,也正赶往京师!
朱常浩是久经战阵之人,日本战争已经使他成为一个相当成熟的统帅,他冷静的分析了自己的处境:强攻京城,现在已经未必能够迅速攻克(城里的那三个家伙实在比猴都精),而顿兵于坚城之下,是兵法的大忌;离开京师,却又会成为无根之木,一旦网虫回到京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号令天下勤王,到那时四面八方开来的军队,歼灭自己十回都可以了!
朱常浩痛苦的捶着桌子:“为什么我竟然这样愚蠢,昨天没有强攻京城,被几个老百姓阻断(恐怕不是几个老百姓的问题,而是几乎达到三百万人!),耽误了整整一天时间!现在山海关.天津.山东三路敌人都压过来了,而大同.宣府的守军尚在犹豫,看样子也很快就会转向皇上,完了,我们恐怕大势已去!”
高迎祥脸色铁青,也声音沙哑的说道:“我真是纳闷,为什么多达两千多‘高手’,竟然杀不了一个万历?整个行动,重要人物几乎全部逃脱,哎,天意啊。。。。。”
朱常浩咬紧牙关,然后说道:“还不都是刘不凡那个该死的叛徒通风报信所致?他们恐怕连我们哪个方向最虚弱都了如指掌,所以能够冲出去!事到如今,我们应该如何行动呢?现在军粮紧缺,一旦将士们知道整个战局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高迎祥笑道:“我们还有机会!我们现在只能依据皇上兵分三路,力量高度分散这个缺点,集中我方兵力,争取各个击破敌军!我的意见,以一个军广设旗帜,并招收百姓当中的义勇之民,继续对京师施加压力,保证京师军队不出城;你我就以另外四个军和沧州等地的团练武装共计大约三十万人,急行军进攻天津方向冲过来的杜松两个军,这个家伙心高气傲,十分急躁,很容易钻进圈套!”
朱常浩的眼睛亮了:“对!另外,在击破杜松军队之后,我们马上转向,朝山海关方向来敌的侧后运动,争取迫使皇上仓皇回援,在混乱当终于以歼灭,只要打死他,战局就可以最终获胜了!”
高迎祥笑道:“他们都以为我们会像个傻孩子一般的死乞白咧进攻京师,但他们想不到我们也会以京师为诱饵让他们孤军深入,各个歼灭!”
朱常浩笑道:“现在多打一个胜仗,就会壮大一份声势,我们的人马就会像滚雪球一样的越滚越大,战胜万历,就不再是神话了!事不宜迟,我们连夜行动!还有,他们不是把京师百姓赶出城来吗,好,就从这些人里面招收不怕死的,比如什么乞丐.无赖.伙计等等,不又至少可以组建一两个军吗?至于武器,这年头到处都是武器,一把草叉子,都是武器!”
高迎祥道:“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军粮如何解决?”
朱常浩大笑,道:“附近有十几个县,县令全都跑了,让各部自己解决军粮!”
高迎祥面露难色,道:“太子爷,我们是打着维护正义的旗号起兵的,现在我们怎么也成了抢劫粮食的人了。。。。。”他斟酌着用词,总算没说出‘强盗’两个字来。
朱常浩冷冷的盯着他:“高大将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现在这个时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吗?”
高迎祥不得不点点头,不禁长叹一声!
不管怎么说,朱常浩的做法还是立刻见效,大批被从京师赶出来的无依无靠的光棍汉,仅仅因为听说部队里能吃饱饭,就参加了朱常浩的队伍,数量竟达二十万之多,人们已经完全看不透形势,只知道活到哪里算哪里了,这就是生于乱世的悲哀!
难怪古人早有辛酸的语句为证:“能做太平犬,不作乱离人!!”
朱常浩的军队为了解决粮食问题,将北京城附近的十几个县几乎抢劫一遍,一旦失去纪律的束缚,平日里再严整的部队也会变得如野兽一般,他们烧杀抢掠,奸淫掳掠,作尽了人间坏事。
网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朱常浩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他的部队冒着大雨,向京师进军,这里的道路实在难走,大量车辆陷进泥水当中。
网虫又坚决吸取李如伯的教训,一定要带足了大炮和火药,因此进军速度并不是特别快,将士们在雨水当中拼命行军,晚上又要忍受刺骨的寒风,所有的帐篷都是湿的,而几十万大军要同时生火取暖,也是不可能的----哪里有那么多的干柴?
卢奇毕竟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年,他向网虫说道:“皇上,我方现在是分进合击战术,三支部队分路会攻京师之敌,除了我们,两外两路兵力都不强,现在我们这一路行军速度较慢,因此必须让另外两路也同时放慢速度,否则必然会造成他们孤军深入,很容易被敌人抓住战机,各个击破!”
网虫笑道:“你抓过老虎吗?要俘获凶猛的老虎,一定要先消耗他的力气,让他去啃硬骨头,骨头当然会被他吃掉,但是他的牙齿,也不会那么好受吧?他的体力,恐怕也不得不消耗一部分吧?”
卢奇大惊:“皇上的意思,是要牺牲。。。。。”
网虫笑道:“立刻派密使去那两路,一定要让杜松和拖顿等高级将领本人能够冲出包围圈,镇不想他们死,至于别的,在所不惜,这是战争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沉思着,然后看着卢奇:“你现在一定认为镇这个人残酷无情,但是镇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必须要做的!传令,放慢进军速度。”
卢奇无奈的去执行命令,但是心底里也有一丝庆幸:毕竟自己的人马,不是被牺牲的那一路。
(写到这里,可能又有人批评网虫实在太没人性了----这一回可能他连老丈人都要故意牺牲掉,但是实际上,战争史上这样的事例----牺牲部分兵力为主力进行决定性进攻创造条件----屡见不鲜。
下面举几个比较有名的例子进行说明,当然,对于很多熟悉军事历史的读者来说,我在这里的描述实在浅薄,班门弄斧,仅供一笑:
苏德战争当中,苏联统帅部以斯大林格勒方面军部队死守斯大林格勒,实际上已经下定了牺牲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尤其是崔可夫将军的第六十二集团军的决心。
在此后漫长的城市争夺战当中,苏联大本营一直拒绝以精锐的战略预备队主力增援斯大林格勒(只是像添油一样的分批投入一些部队,简直少得可怜),但是又要求斯大林格勒方面军部队不得会退一步,进行死守。这就激发了该部队的必死决心,他们以自身极其巨大的伤亡,给德军造成了更大的伤亡,同时保证了苏联大本营可以在最后的反击当中集中使用兵力,一声雷霆巨响,就将德军打得粉碎。
另外的例子就是著名的辽沈战役当中的塔山阻击战,林彪将两个纵队(六个师)放置于基本无险可守的塔山地区,与十一个师的国民党部队死打硬拼,其实并不是坚信防守部队能够坚决的将敌人赶下海去,而只是希望他们的死战,能够减慢敌军援助锦州的速度,以便主力部队能够迅速攻占锦州。
也就是说,实际上是下了牺牲这两个纵队的决心,也正因为这样的毅然决然,才激发了广大官兵拼死一战的决心,最终牢牢地守住了塔山。
反过来的例子也有一些,最典型的就是国共内战当中的淮海战役。
当第一阶段黄伯韬兵团碾庄被粟裕的华野主力包围的时候,无论是蒋介石,还是刘峙,都下不了牺牲黄伯韬兵团的决心,本来这时黄兵团已经吸引了粟裕的主力,而且顽强的像一颗铁核桃,让华野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国民党方面完全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包括黄维.刘汝明.李延年.邱清泉.李弥.孙元良甚至华中的宋希濂兵团,展开天罗地网,捕捉相对弱小的中野予以歼灭,用一个兵团换一个野战军,这怎么算,也是合适的买卖。事实上,杜聿明也确实如此向蒋介石建议过,可见国民党将领当中确实不乏能人。
但蒋介石没有这样决策,他首先决心坚决援救黄伯韬兵团,让黄维兵团孤军冒进,导致其被围于双堆集,黄伯韬兵团最终还是覆灭了;
紧接着蒋介石还是下不了牺牲黄维的决心,他没有让杜聿明率三个兵团在黄维兵团吸引中野华野大量兵力的时候,利用这个有利机会撤离战场,而是固执的命令杜聿明去援救黄维,试问杜聿明屁股后边跟着华野几十万大军,哪里有这个能力?!
结果杜聿明也被围于河南陈官庄,最后黄维完蛋,杜聿明集团也跟着完蛋了。
在这个战例当中,蒋介石处处舍不得放弃,人人舍不得牺牲,还真有点与将领们“有难同当”的气魄,但是结果最后几乎全部牺牲,真是典型的事与愿违,网虫熟知这段历史,此时轮到自己用兵,当然要吸取这个教训。
网虫此时就是故意用山东和杜松的部队(他此时并不知道朱常浩的第二个打击目标并不是山东部队,因为山东部队离京师尚远,还不能形成严重威胁;朱常浩真正忌惮的对象,正是自己)来吸引朱常浩,来以此对其进行适当消耗,从而为自己积聚力量争取时间(网虫自己一直在等待着他的两个客人的到来,甚至等的有点牵肠挂肚)。
做事一向急躁的杜松,这一次却分外冷静,他深知自己手头的兵力有限:两个军,而且由于是海上远航回来,重武器很少,所以他兜了一个大圈子,希望能够绕开朱常浩的主力,悄悄的接近京城或者与山东来的部队会合----本来他更希望做的,是与网虫从山海关过来的部队会师,但是网虫严厉制止他这样做,命令他直接向京师进军。
于是杜松明白,与朱常浩的恶战,几乎不可避免了,自己的迂回动作,看来充其量就是在为皇上召集各地勤王人马争取一点时间罢了。
现在朱常润被皇上派往山西方向调兵去了,李如伯刚刚全军覆没,身受重伤不知躲在哪里,而山东来的部队还离得远呢,看来,自己必须单独与朱常浩的主力交战,已经不可避免。
杜松的部队沿路收集了各个小城市中几乎所有的火炮,尽管很多火炮已经将近五十岁了,他们还召集了大约十万的团练武装,团练武装的武器自备(反正战乱年代到处都是武器),他们之所以这样踊跃的参加杜松的部队,就因为一个字:钱,网虫给了杜松两千万两银子,杜松现在就算睡在银子堆上,也不是做不到,团练一天的军饷是五两银子,大约相当于现在人民币一千五百多元,重赏之下,何愁没有勇夫!
朱常浩和高迎祥留下一个军和大约十万团练武装继续佯攻京师,两人率主力连夜出动,分别袭击杜松军的前锋和后卫----他们又想打歼灭战,尤其是高迎祥,他与杜松的私人恩怨,此时不停的在催促着他加快行军速度,赶过去,杀了杜松这个杂种。
杜松的前锋部队终于碰到了朱常浩大军的侦察队,双方在天津青县附近展开战斗,杜松得到消息后立即调动两个军主力和大约六万团练前往支援,留下大约四万多团练护送辎重,他以为面对的是对方的主力,哪里知道对方真正的主力----高迎祥带领的二十五万大军正包抄他的后路!
与此同时,京师夜间的城墙上灯火辉煌,其实这时袁崇焕布置的疑兵之计----老子灯火到处都是,看你如何判断我们的主力所在!
刘挺.沈励和袁崇焕登上城楼,从京师内城向外城城墙上看去,上面的叛军哨兵如同树林一样密集,白天双方已经用大炮互相轰击了两个时辰,现在都已疲惫不堪,所以此时刘挺等人方才敢明目张胆的观察对方阵地。
令人伤心的是,双方阵地之间的大量北京精美的住宅区,都已经在密集的炮火当中变成了瓦砾堆。
刘挺用望远镜看了足足有十分钟,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袁崇焕笑道:“怎么了?什么事能让刘大将军如此吃惊?”
刘挺大声说道:“朱常浩和高迎祥都撤军了,他们扑向杜松的部队去了!”
沈励道:“未必吧?今天他们的炮火如此猛烈,哪里像是撤军的样子?而且据侦查,看他们的营火足足有五十万人的气象,何来撤军的现象呢?”
刘挺道:“营火并不是问题,你派两千个人就可以轻松点起一百万人的营火!我刚才观察了一阵,发现一个重要现象:他们的部队居然在外城上亲自做饭,而且就在城上吃饭!”
沈励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人家防守严密,吃饭都不离开岗位。”
刘挺到:“首相有所不知:军中规矩,吃饭时就是哨兵换防之时,接防的人员总是先于哨兵吃饭,然后再来接防;同时绝对禁止在阵地上做饭----炊烟和明火都会暴露目标,而且离这些人不远就是大量的炮弹和火药,万一引发大火怎么办?高迎祥治军严谨,他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么,为什么他的部队会在阵地上做饭呢?只能说明,他们几乎所有的人,包括伙夫都上了阵地!他们这样用兵,是不是说明他们的人数很少呢?
而且,我刚才注意到外城城楼上的司旗官,仅仅是千户一类的小军官,现在却执掌指挥全军的最高令旗,他的级别这样低,说明什么?说明他的主人的级别也很低,充其量也就是个都督之类的。所以我说,朱常浩和高迎祥必然带领主力部队离开京师,扑向相对好打的杜松部队去了,我们面前的,仅仅是他们派来虚张声势的部队罢了!”
袁崇焕不由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啊!看来他们是真的撤走了主力部队,但是就是剩下的这些佯攻部队,也比我们的兵力不弱,我们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呢?”
沈励笑道:“我的意见是:挑选敢死队对敌人进行夜袭,同时派另外一支人马偷袭城外他们的粮草堆积点!”
刘挺大笑:“好计策!首相是不说则已,一鸣惊人,就这样办!”
旁边刘彪笑道:“以儿子看,还要派出第三路人马,京城理藩院里面有大量的蒙古服装,是准备秋天赏给蒙古进京使团的。。。。。。”
刘挺道:“你这是叨咕什么呢?什么意思?”
袁崇焕道:“刘公子的意思很简单:挑选精锐骑兵伪装成
蒙古骑兵,对敌人进行夜袭,虚张声势,造成敌军恐慌!”
沈励大笑:“好!敌人一看到蒙古骑兵从天而降,一定以为塞外诸部赶来援救京师,他们必然大乱,到时候我们再发动总攻,京城局势就可以转危为安!”
袁崇焕道:“计策很好,但是现在已经傍晚,各部缺乏准备时间,不如等到明天晚上!”
刘挺举手制止道:“不!现在战机稍纵即逝,不可拖延,同时如果明晚发动进攻,也难以做到保密,给各部两个时辰时间准备,深夜发起攻击,应该没有问题!”
沈励到:“敌人离我们这样近,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得见,如何进行集结行动呢?”
袁崇焕道:“可以用大炮立刻对敌进行轰击,双方炮战要打打停停,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应该完全可以掩盖我军的行动!”
刘挺道:“就这样干!我现在命令:刘彪率主力对当面之敌进行突然反击,一定要夺回外城城门,将敌人主力打出城去;祖大寿率五千骑兵穿着蒙古服装悄悄的从城北出城,绕道乘乱袭击敌军侧后;我亲自率两万人马乘乱杀出城去,袭击敌人的粮草所在,袁崇焕和首相大人负责防守内城!”
袁崇焕忙说:“还是我带人马出去吧,你的伤势未愈,如何能够上阵!”
刘挺当然不服,作为沙场宿将,他如何愿意放弃这样痛快厮杀的战斗机会?二人争来争去,最后还是沈励决定由袁崇焕带兵出征,刘龙.刘虎随着他出城。
袁崇焕盯住沈励:“首相大人,一旦我们判断失误或者吃了败仗,那么你们千万记住,一定不要打开城门,接应我们回来,因为叛军一定会跟着冲进来,我们此次出城,胜利则大功告成,失败则战死报国,你们在城上为我们擂鼓助阵吧!”
沈励深受感动:“袁将军放心,有你们这样的决死气概,一点点叛军不过如苍蝇蚂蚁,可以一扫而光!我和刘大将军会在城上为你们助威,看你们成就大功!”
计议而定,明军立刻开始准备行动,密集的炮火射向敌人,叛军立刻进行回击,明军的集结准备工作终于得以顺利完成!
青县,杜松军前沿阵地。
杜松用望远镜观察着朱常浩亲自督战的阵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妈的这个太子爷,还真有点门道,他娘的他是从哪里学的兵法?阵势如此严谨,火力层次搭配如此合理,我们缺乏重武器,就这样冲上去,不是找死吗?”
身边几个将领同时说道:“现在我们吸引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如立即撤军。”
杜松苦笑道:“皇上发了三道圣旨,严厉命令我们对朱常浩发起进攻,我们不战而退,是不是活腻歪了?!你们都是我的生死弟兄,现在各位可以自行选择,是随我老杜发起冲锋,还是撤军!我绝不强人所难!”
手下将领们立刻七嘴八舌喊道:“妈的,死就死了,我们决不离开大帅!”
杜松笑道:“有弟兄们这句话,老杜死都值了!传令,烧掉所有辎重和全军行李,集中所有大炮向朱常浩叛军进行轰击!炮击一个时辰之后,全军随我老杜发起冲锋!”
将领们异常振奋,都知道今天几乎是最后一战了,逃生的可能性极小,所以,干脆什么都想开了,干吧!
冲天的大火迅速燃起,对面阵地上的朱常浩大吃一惊:“这个王八蛋杜松在焚烧自己的物资!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吧?!可惜了那么多物资,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些东西啊!”
旁边的将领说:“太子有所不知:这个杜松一直被称为杜疯子,在战场上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如果我们猜得不错,他们马上就会对我们抢先发起攻击!”
朱常浩笑道:“既然他们要送死,那就来吧!但是要各部注意我的中军指挥红旗,一旦红旗打出,立即向两翼撤退,把杜松全军放进来,我另有安排,请他们吃落水鸡!”
众将领对他的决策向来深信不疑,没有半句怀疑的话,立刻拱手,飞快的赶到自己部队去执行。
刚刚布置完毕,对面雨点一样的炮弹就飞了过来,炸的尘土发扬,硝烟滚滚!
但是令人吃惊的是,很多炮弹飞到半路就掉在地上,根本
无法杀伤叛军----这都是杜松搜罗来的陈旧火炮的贡献。叛军大部队竟然哈哈大笑,很多人干脆把杜松叫做“杜菩萨”!
朱常浩立即命令炮群进行反击,他手下那些娴熟无比的精锐炮兵和先进的火炮立即发射出无数炮弹,如雨的炮弹成群结队的钻进杜松军的阵地。
朱常浩的智谋此时可见一斑:他的优势炮火居然有条不紊的集中在杜松军新编的团练武装身上,这些刚刚编入部队的团练人员,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猛烈的炮击?
尤其是当他们同伴的鲜血和内脏喷溅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人们平日的雄心万丈,也顿时化成云烟,他们的队形无可避免的变形了,很多人开始扭头逃跑,迎接他们的是杜松布下的督战队无情的大刀砍杀!
杜松深知此时自己的炮火处于劣势,如果不能抢先发起进攻,被朱常浩占了先手,那么自己的这种良莠不齐的部队,是不会支持多长时间的!
他大喝一声,用力挥动手中的令旗,身边将士们的怒吼声立刻压住了火炮的爆炸声,杜松的部队,如一股洪水,猛烈的向朱常浩阵地席卷而来!
刚才即将面临崩溃的团练武装,现在也不约而同的跟着正规军英勇的冲上去了,他们的速度倒是不慢,五分钟就冲击到了朱常浩阵地之前----后面督战队赶着呢!
只是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大明杰出的战略家之一朱常浩,朱常浩的阵地立即发出一浪接一浪的枪弹火箭和燃烧瓶,密集的让人根本无法躲避,成千上万的士兵在几分钟之内就被打得肢体破碎,肝肠寸断!
面对这样凶猛的火力,杜松的精锐部队第三师竟然还是一头撞进朱常浩的阵地,见人就杀,如一群猛兽闯入羊群!
原来杜松也不是傻瓜,在他的大部队突击朱常浩正面的同时,第三师乘机冲击朱常浩左翼手下的团练武装----你打我的弱点,我当然也要打你的弱点!
第三师大发神威,杀得朱常浩的团练武装如秋后落叶,哭爹喊娘,连带着挫动朱常浩军本阵,朱常浩马上挥动中军红旗,他的军队立刻如波开浪裂,向两翼迅速撤退!
杜松军立刻欢呼起来,投入全部兵力,加紧进攻,杜松大发神威,连斩朱常浩十几员将领,全身都被鲜血染成红色,连呼“过瘾”!
手下将领更是越战越勇,好几次都冲到了朱常浩附近,但朱常浩身边有数百火枪神射手,冲过来的杜松军将领几乎都被打死了。
杜松大怒,立刻布置无数燃烧瓶飞了过去,火枪手的惨叫声非常吓人,但是朱常浩却谈笑自若,怡然笑道:“各部加速撤退,不得恋战!违令者斩!”
于是战场上就出现了一幕让人惊讶万分的景象:明明兵力处于优势的朱常浩叛军,反而被兵力处于劣势的杜松军如恶虎赶羊一般的追打,好不狼狈!
但是渐渐的,杜松觉察到情况不对,在马上发布命令:“命令各部停止追击,整理队形,同时烧毁一切战利品,连一顶帐篷都不给姓朱的留!”
他的这个命令让将领们不知所措:太违背常理了,明明占据了上风,偏偏停止追击;明明缴获丰富,却偏偏要一把火烧掉,这是哪门子兵法教的?
看着大家都疑惑不解,杜松大叫:“你们懂什么?这胜利来得有点太容易了,我预料这姓朱的肯定还有诡计,赶紧放火!打完仗,老子每个军发二百万两赏钱,还不够补偿你们的吗?!
”
部下终于执行了命令,焚毁了能见到的一切朱常浩部队的物资,包括大量的尸体都浇上油点燃----只因为尸体上面有盔甲,尸体手中紧握的兵器都被用铁锤砸烂,受伤的战马都被乱枪打死,士兵们一边这样做,一边奇怪主帅为何这样小肚鸡肠----你这样糟践东西干什么?!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网虫特意用密令的方式传达给杜松的----毁坏东西为上,战斗胜负倒是次要的!
杜松军用一个时辰完成了这一切,朱常浩很得牙根痒痒:“抓住这个杜疯子,把他也烧了!”
他的怒容稍纵即逝,马上又换上了众将熟悉的自信的微笑:“发出信号,两侧我军立刻发动反攻!注意,一定要尽力多缴获兵器火药和枪支!”
他的这一句话实际上等于公开向众将承认了叛军得不到充分补充的事实:叛军控制不了京师.天津等重要的军火生产城市,也就得不到大量的火枪火药补充。只能依靠各地的军火仓库的库存,但是一来这些仓库规模都较小,储存有限;二是这两年攻打日本调运物资几乎达到清仓而出的地步,每个仓库的库存量都达不到平日存储水平的三分之一;三是各地的大商人几乎都明确支持网虫,他们手中本来囤积了一些火药等物资,很多人还偷偷走私火枪,但此时都隐藏起来,拒不支援叛军。
这些原因综合起来,就造成了一个尴尬的事实:久经战阵的朱常浩将被迫指挥一支缺少物资后勤支援的大军,去对付比他在日本的所有对手都更狡猾.更残忍的对手----他的父亲,大明合法的统治者万历皇帝。
朱常浩的反击开始了,各支部队训练有素,团练在先,正规军在后,排成人浪,汹涌的向杜松的阵地席卷而来!
杜松指挥部队用密集的火枪枪弹,将成堆成堆的敌人打死在阵地之前,一边打一边纳闷:“为什么朱常浩不用他的重炮轰击我军?太不合理了!”
他哪里知道,此时朱常浩的几百门重炮,平均每门炮的炮弹已经不足百发,朱常浩见到杜松如此得坚壁清野,马上意识到不太可能从杜松身上占到多少便宜,因此下达了禁止火炮开火的命令----他还要留着炮弹对付网虫的大军,而不是现在眼前即将成为落水狗的杜松。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在杜松主阵地的正后面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部队,中间高树着一个巨大的帅旗:“高”!
杜松这一刻心已经死了----完了,自己的老冤家高迎祥来了。
高迎想看到战场上遍地的死尸和到处燃烧的大火,尤其是杜松将几乎所有物资都烧掉的壮举,不由得一惊:“这个杜松长进不小啊!看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无论是胜是败,东西都得让这个王八蛋烧得一干二净!传令各军冲锋,让河间团练打先锋,只跟他们说一句话就行了:杜松在那边阵地上!”
不多时,进攻的战鼓刚刚响起第一声,三万河间团练发了疯一样的大吼着冲出阵列,仅仅十分钟,就冲破了杜松军无数火枪和火箭的阻挡,杀进杜松大阵,将杜松的部队拦腰斩成两截!
他们人人瞪着血红的眼睛,见到杜松的人就大卸八块,一边砍杀,一边大叫着自己死去的亲人的名字,看来,杜松和朱常润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河间人的原谅了!
杜松军几乎在十分钟后就崩溃了,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将近三倍于自己的敌军和一群疯狂的河间团练,这些人浑身是伤还是在拼命作战,甚至身绑火药冲进明军人群,与明军几十人同归于尽,明军实在难以抵挡,一下子就作鸟兽散,成千上万的人向东南方向拼命逃跑!
朱常浩和高迎祥会合到了一起:“今天打得还不错,但是缴获实在是太少了,这个杜松,是在打破家战!”
高迎祥冷笑道:“我这就带人追上去,今天他不光要家破,我还要他人亡!请太子您立刻调集人手收集战场上一切有用的物资,谁让我们现在就像乞丐一样,无钱无粮无火药呢!下一步。。。。”
朱常浩笑道:“下一步我们就进入廊坊,这是个富裕之地,能够提供必要的补充,然后我们就击破万历的军队,大事就可成了!”
高迎祥不由的心生敬佩:这位太子爷在任何环境当中居然都是这样充满自信,真是人主之器!
奈何奈何,父子不相容,竟然刀兵相见,自己背叛了苦心提拔自己的皇上,不论成功与否,将来在历史上不可避免的都会留下骂名,哎,有时候真是生不如死!
看样子还是刘挺说的对:“军人最好的死法就是在战斗中被一颗枪弹打死!”
他亲自率大军冲上去了,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样一颗解决自己的子弹?!
杜松的部队如一股洪流,拥着杜松向东南方向逃窜,人人一边逃跑,一边扔掉身上一切沉重的东西:兵器.盔甲甚至外衣,很多人竟然只穿着个裤衩就飞也似的逃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学来的“快速脱衣神功”!
杜松此时根本无法制止部队的逃跑,只能跟着往南边跑,只求跑的出色一些,摆脱后边那些野狼一样的追兵!
跑着跑着,忽然发现前面的人不动了,而且人声鼎沸,杜松大喊:“怎么了?还不快跑?!”
立刻有无数人哭喊道:“大帅,我们死定了,前面是南运河,水深的很!过不去啊!”
杜松身边的将领面面相觑:“地图上并没有这条河,南运河不从这里过!”
有几个团练小兵立刻满脸是泪的解释道:“大帅有所不知:这是这几年朝廷清理河道,加深加宽各地河道,这是新挖的灌溉主渠道!你们长期在日本,不了解这些情况!”
杜松一下苦笑道:“他妈的,老子连大洋都如履平地,没想到今天会死在这条小河沟里!事到如今,不如回过头去,和敌人拼个痛快,死了也是好汉一条!”
将领们立刻同声劝告:“大帅,我们现在连兵器都扔得没有几件,士兵们哪里肯回头杀敌啊?”
杜松想了想,看来只能硬泅渡过河去了,自己投降也是死路一条,河间百姓恨自己恨得要死!其实河间大屠杀都是网虫亲自下的命令,自己哪里敢做这样的大事?!
现在讲什么也没有人信了,这个黑锅是背定了,跑吧!
他声嘶力竭的喊道:“弟兄们,我们后面是河间团练,落到他们手里哪有好果子吃?!有胆子的,跟老子下河,冲过去!”
说完脱得只剩内衣,牵着马下河,身边几个亲兵扶着他的马,一同在水中前进,这时候敌人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无数士兵立刻跟着杜松下河,也忘了自己会不会水,求生的本能使人们失去了一切理智。
不到二十分钟,河面上已经满是一层一层的尸体!
叛军像蚂蚁一样的拥上来,手里的各种武器大发神威,尤其是河间团练。简直是人人杀得两眼通红,整个河岸,完全被鲜血染红。
高迎祥赶紧禁止屠杀俘虏,然后将缴获的杜松军的大炮对河里逃命的人拼命轰击!
惨啊!
整条河,变成了血肉之河!
河里的人在拼命的向叛军求饶:“别打了,别打了,咱们都是有爹有娘的人,别打了。。。。。”
“啊!”
他们忘了,这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朱常浩来到了河滩,叛军像往常一样的高声欢呼:“万岁万岁!”
这一仗,朱常浩和高迎祥利用了杜松军对青县地形缺乏准确认识这一致命缺点,欲擒故纵,不战而屈人之兵,用一条运河,淹死了明军两万多人!
朱常浩面带微笑,向他的忠心部下挥手致意,高迎祥骑马过来,连战马身上都溅满了鲜血,高迎祥笑道:“太子爷料事如神,果然将这个杜松赶进了运河!末将向太子恭贺胜利!”
两人回到大帐之后,朱常浩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了,向着高迎祥慢慢的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京师敌军反击成功,大败我们的牵制部队;朱常润这个兔崽子(他忘了自己是他的亲哥哥),竟然说服了大同.宣府等地的守军,正统兵二十万进入京城!现在两股敌军,马上就会合兵一处,和万历一道,对我们形成两面夹击!”
高迎祥脸上又变得铁青:“我们就像一个孩子,吃掉一碗米饭,很高兴,但是马上有人又拿来一碗,又吃了,但是马上又上来一碗,又上来一碗。。。。。。”他颓然坐下:“现在我们的武器弹药实在储备少得可怜,怎么办呢?”
朱常浩慢慢起身,冷笑道:“至少我们还有一样东西:士气!我军刚刚获胜,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斩获,正是士气最旺的时侯,我们连夜开拔,抓紧时间(他看来是充分吸取了那天在京师耽误时间的教训),击破万历,只要万历一死,各地就会重新投向我们,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高迎祥叹道:“也只能这样了,缺少的粮食怎么办?”
朱常浩坚定的说:“将附近所有县城的粮食全部强行征收,反抗者格杀勿论!传令三军,击破万历之后,取消军纪三天!”
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充满了疯狂的气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