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两个人都没有找律师。英子没有找,是因为她觉得打赢这场官司应该没有一点问题,用不着找。安玉海不是没有找。他把事情如实告诉律师后,听律师给他把法律条文搬出来解释以后他就明白了,英子把那遗嘱一拿出来,他就已经输了。只不过他不服输,他觉得太怨,也太窝囊,所以才硬撑着拿出那三条不是理由的理由。
一场官司打下来,耗时近两年的时间。英子真的觉得很累,主要是心累。按说法院最后的裁定应该是让她高兴的事情,可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和兄嫂对簿公堂,是她不愿意的事情,她相信也是爸爸妈妈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她拿到法院的判决书的时候,真的很想把那两套房子的房产证再交还给哥哥。可是安玉海和唐敏对她的态度让她凉透了心。安玉海在法院开庭的那一天就对别人说:“我们安家没有安玉英这个人,只有一只白眼狼。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养活了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英子没有在法庭上陈述哥哥对他没有充分履行监护人的职责,尽管那样对本案的判决有利,但是英子不想那么作。一来还不用她把那些事扯上去,再一个,她不想把家里的事情扯到大庭广众之下,让不相干的人知道那么多。
以往唐敏对她这个小姑子还不错,多多少少还能弥补一点安玉海对她的冷漠。自打英子把安玉海告上法庭之后,唐敏也不理睬她了。在法庭外第一次见到她,唐敏气呼呼地对她说:“英子,你的眼睛咋那么小,怎么老盯住那两套房子不放?那两套房子真的比你哥和你亲侄子还重要?”胖胖见到姑姑,犹豫不决的样子让英子同样感到伤心。唐敏拉住胖胖说边走边说:“你别叫她姑姑,她就不是你姑。她那心是石头做的。”
房子的房产证和钥匙是安玉海在判决期限的最后一天给她的。
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一家人正准备出去。伟鑫突然喊着跑进来,“妈妈,咱们家门口有只黑狗。”英子和童玉顺一听,赶紧出门。果然,一只黑狗站在她家的屋檐下。英子看见那狗的脖子上还拴着一个信封。
英子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奇怪这只狗怎么会跑到她家来。当她抬头看见哥哥安玉海正插着手站在院子门口恶狠狠地瞪着她的时候,明白了。他这是诚心在恶心她和她的一家。
我连交道都不跟你打,叫狗来跟你打交道!
看着和那狗同样的一双冷漠的黑眼睛,英子从心底涌上一股寒意。
童玉顺过去把那个信封取了下来。里面装着两套房子的钥匙和房产证。英子当然明白安玉海这是经过苦苦挣扎,迫于无奈咬牙跺脚才交出来的。她不奇怪安玉海能想出这么侮辱人而又怪诞的做法。那个人心里憋着毒呢,如果有机会,社会允许他胡作非为的话,他首先要把这日积月累的一腔毒毫无保留全部倒给他的亲妹妹!
童玉顺拿着那个信封对英子说:“你看看,你看看,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一步呢。这房子是你的,你怎么办,由你处置去吧。”
那两套房子就那么搁置,房子的房产证就一直放在英子卧室的抽屉里,英子一打开抽屉,就能看见那个信封。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她只去过那两套房子一次。从拿到钥匙,英子就从来没觉得这房子是属于她自己的。她把房子打扫干净,开窗户通风。做这一切的时候,就觉得是在给别人看房子一样。她时常想起童玉顺说的话:“你要这房子不过是为了争口气。”是啊,这口气是争到了,那又有什么意思。安玉海一家和她完全断绝了关系。以前她和安玉海家不常走动。就是去,也是她去的勤,安玉海从来不来看她。但那时她没想那么多,想什么时候去,拔脚就去了。现在断绝往来,其实表面上看和原先没什么区别,但是英子一到逢年节就觉得很孤单。这种孤单她还不能说出来,因为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样的下场是你英子惹出来的,是你自找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孤独?你还知道孤独?自己个儿作的,活该!
分开以后她才悟出来,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哥哥。
她跟童玉顺念叨:“胖胖考大学也不知道考的怎么样?”童玉顺看着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才好。而且也不能说:“我去找人问一下”的话。英子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从此再也不提这个话题。
转眼又到了春天。
清明的那天,英子和童玉顺去了八宝山公墓。先去祭拜了公婆,然后去了英子父母的墓地。英子他们是下午去的。她看见墓地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就知道哥嫂都没有来过。她清扫了坟地上的落叶和杂草,把香烛和纸花摆放好,和童玉顺一起对着父母的合葬墓鞠了几个躬。
她知道哥哥是不会来的。这么多年,安玉海从来没有想起过要给父母扫墓,每当清明的时候,都是英子一人来。英子下乡那几年,墓地就无人祭扫。
英子一转头,突然看见安玉海和唐敏走了过来。安玉海明显老了许多,爬一会儿山,还气喘吁吁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