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对老蒋的了解,他断定这家伙肯定取了东西以后,不想绕远路,过桥的时候,桥垮塌了……
雨,还在下,天已经完全黑了。几个人沿着河往下跑了几里路,一路喊着老蒋的名字。河边只听见河水的咆哮和雨水砸向大地的声响,哪里有老蒋的回音。
景俊云叫其他几个人继续沿河寻找,他赶紧返回驻地向领导报告。一路上他还侥幸想老蒋会不会已经返回驻地,正在班里和战友们吹牛聊天,等他们回来呢。
如果是那样,我非抽他不可,再狠踹上两脚。
但是景俊云一进门心就凉了,班里一切照旧。看见班长回来,屋里的几个人都围上来,询问找到老蒋没有。
景俊云一跺脚,说了声:“完了。”转身就往门外跑。周明已经听说了,冒着雨赶来。他一见景俊云,问:“找到没有?”见景俊云摇头,他抬头看看天,说:“继续找。”说完就往分队部去了。
当邓有福听到老蒋下落不明的消息,第一个反映是这小子终于出事了。活该!
他对周明说:“你说他真的过河了吗?是不是在村子里哪个老乡家避雨呢。我们在这找他忙的四脚朝天,可人家没准暖暖和和呆的正美,这也很有可能啊。”“老邓,人已经出去快十个小时了,在哪个老乡家避雨也应该回来了。就是他没有过河,这个时候我们也应该派人去找了。”“这下雨天,怎么找?”周明急了,冲着邓有福喊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你怎么能对一个战士的生死麻木到这种地步呢。他什么时候没有回来,我们就不应该停止寻找啊。”邓有福看看周明,问:“去了几个人?”“现在外面有三个,景俊云刚回来。”“那好吧,就再派几个人去找。不过我还是怀疑这小子是在哪猫着呢,你看着吧,等到雨停了,他就不定从哪个狗洞里钻出来了。”
到了第三天早上,仍然没有老蒋的消息的时候,邓有福也有点害怕了。不管怎么说,老蒋到底是他的战士,到底是为了去取公家的模具,到底那还是一条鲜活年轻的生命……
从村子里传来最后确切的消息,老蒋前天下午就走了。也就是说,这个人自打离开村子,已经失踪了将近四十个小时。
整个分队笼罩在不安之中。
包贵宏蹲在厨房的灶台旁,眼睛直勾勾盯住锅里沸腾的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炊事班的人说话。“司务长,你说这人要是被水冲走,如果在水里没有被什么东西打着,应该没事吧。”“你废什么话,没打着,那还不被水冲昏过去啊,那么大的水,两下就给呛死了。我说的对吧,司务长。”包贵宏不答话,他看看那两个人,说:“你们赶紧把这收拾了,我出去看看。”说完,他走了出去。
雨,已经停了。天边的乌云撕开一条豁口,露出一点点吝啬的阳光。整个世界都是湿乎乎水淋淋的。
包贵宏心情沉重地沿着河岸往前走。
河水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在岸边的凹处,河水会响起一阵阵汩汩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打嗝。
包贵宏叹了口气。他看着水面,水面浩浩荡荡,夹带着草棍、树枝,甚至还有一只死羊,向下游冲去。
包贵宏不相信老蒋会出事。但是眼前的景象又不由他太乐观。他走走停停,走到前面河的转弯处。河水在这里稍微放慢了奔腾的步伐,河面变得舒缓宽阔起来。突然,包贵宏发现在河岸的一摊稀泥上,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他赶紧跑过去,趴在岸边仔细看,还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他找来一根树枝,撅巴撅巴,掳净树叶,然后把树枝伸出去。他拿树枝连试了几次,终于挑起那个东西。当包贵宏看清那东西时,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手里拿着的是老蒋的雨衣。
包贵宏抱着雨衣,继续往下游跑。他想既然找到雨衣了,那人可能就在不远的地方。可是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还是不见老蒋的踪影。
包贵宏抱着雨衣刚一走进驻地,迎面碰见邓有福。
邓有福一眼看见他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他看了看包贵宏苍白的脸色,明白了。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司务长看着他,把雨衣交给他。“这是我在河边找到的,周围我都找遍了,没有发现有人,我看还是再往下游去找找吧。”邓有福看着手里的东西,说:“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离这大概有好几里地。”邓有福拿着雨衣往队部走,刚走几步,回头对包贵宏说:“这说明他肯定掉进河里了。尸首呢?人没了这尸首总该能找到吧。”包贵宏走过来,看着邓有福说:“什么尸首。人还没死,说什么尸首?”邓有福呆了一下,说:“那你说他还活着?”“你也算是个老测绘兵了,执行了那么多次任务,哪一次不是艰难险恶,可是从来没听见你提过一个‘死’字,忌讳。不光是忌讳,为啥呢?因为你认为还有希望,你不承认人会死。可这次你不一样,这才两天时间,你就说他已经……”
邓有福想说我没那意思,我是想说如果人不在了,尸首怎么也该找到。可是这话一出自他的口,就会引起别人的误会,老让人觉得我巴不得盼他死。
这个蒋振国就是难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死了都不叫人安生。
邓有福此时确信老蒋必死无疑。一个在奔腾的河水里翻滚四十多个小时的人,能完完整整活下来,那才是奇迹呢。
又是一天过去了,老蒋依旧音信全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