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革命把小军的笔记本扔在他面前。“说说吧,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那封信是你写的吧?”“什么信?”“沈小军我说你可真是王小二放牛―不往好道走啊。在北京就一天憋坏不干好事。到这怎么还是那个德性。说吧,是谁支使你干的?”“没谁。”“没谁?就凭你,怎么会想起来往上面写信呢。”“我写信不对吗?我要不写这信你不是还当不上这个校长吗?”“我当校长是靠你写信当上的啊?扯淡!”“不是吗?我不写信调查组怎么会知道那事啊,我不写信他们会来吗?”贾革命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再说自己刚当上校长,还是最好别得罪这些人。尤其是这个沈小军,一肚子坏水。他要是想什么坏招,再把我给整下来。他越想越觉得对付这样的人还是采取怀柔政策为好。“小军啊,这事呢,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你要写书面检查,一定要深刻。另外以后连队里要是有什么动静,你一定要告诉我。”“什么动静?”“你比如有人有反动言论啊,有人说不利于团结的坏话啊,或者是有人在后面议论我啊,你都可以直接向我汇报,不用经过任何人。”“那我不成了告密的了?”“那怎么是告密呢。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说:‘当面不说,背后乱说。’这就是犯自由主义的表现之一啊。你这是在反对自由主义啊。我知道你的年纪尽管小,但是思想觉悟高,对那些坏的,不正确的东西的识别能力很强,所以我相信你,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会积极主动地向上级组织反映汇报的。还不是团员吧?先写申请书,把组织问题解决以后,我把你从猪班调出来。想到校部来吧,这好办,不过是个时机问题。”“那就谢谢贾校长了。”
小军走了以后,沈静如一直坐卧不安。
没想到很快小军回来了。
沈静如担心地问:“他们叫你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小军不回答他爸的问话,只是问:“爸,我的笔记本怎么会跑到那家伙手里去了?”沈静如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小军去问大嘴,大嘴说:“你怎么不知道啊,胡继宝查的,前一天还上我们这查来了,挨着个儿的查,每个人都不放过。”
听了这话小军撅起翘翘牙,轻轻地叩了几下,对大嘴说:“该是行动的时候了,咱们不能再让这小子害人了。”“那你说咋办,我听你的。”
胡继宝一早到井台去打水。到干校以后他从来就没有打过水。以前是校长,用不着他来打水。可是如今他不是了。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要喝水只有自己去打。
回校部的路上,他碰见了小蚊子。
说真的,这些日子,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怕小蚊子告发他,那他就只有死扛了。贾革命那伙人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他呢,能轻易放过他?可是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动静,连大嘴都没找过他。这让他又产生了一些侥幸心理。
看见小蚊子,胡继宝的眼睛都亮了。他看看左右没人,站住了。色迷迷地盯住小蚊子看。小蚊子一看见他,赶紧把头低下了。那种羞涩的神态真让胡继宝打心眼里着迷。“小庆,你……”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小蚊子的脸变得通红,左右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悄悄递给胡继宝,然后转身走了。
胡继宝的嘴巴大张着,半天都没合上。他觉得手在颤抖,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稳住神,赶紧看那张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今晚十点在新车库后面见。
胡继宝很难形容激动的心情。可是他也有一丝犹豫。那孩子不是一直不同意和我那个吗,怎么今天主动约起我来了。可是他转念一想,肯定是那小子尝到甜头了,要不然他怎么会不顾一切地给我写条子呢。胡继宝想起刚刚小蚊子的神态,和他白里透红的面颊,顿时感到浑身酥痒,心里就像有只爪子在挠。
晚上吃完晚饭,小军去了校部。
他看见贾革命一人在屋里。有意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贾革命见小军来找他,以为他是来汇报什么问题,就问:“你有事吗?”小军神秘地朝身后张望了一下,随手把门给带上了。“报告贾校长,我有特大敌情要向您报告。”“什么敌情?”“您听说最近经常有人看见沙丘有人在打信号弹的事吧?我们发现那个给敌人打信号弹的特务了。”“什么?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连着两个晚上。”“在哪?”“就在新车库后面。”“新车库?你们上那干什么去了?”“报告贾校长,我给我爸逮蝎子,我爸他腿脚不好,生吃有毒的蝎子治风湿,这叫以毒攻毒。那的蝎子特别多。蝎子和土鳖差不多,一到晚上九、十点钟就出来了。一只公蝎子能找两三只母蝎子呢……”“行行行了,谁问你那么多了。你说你看见特务了,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把他抓住?”“我哪敢啊。那可是武装到牙齿的苏修特务啊,我可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觉得这事一定要向您汇报,我就来了。”“他们几个人?”“就一个人。”“等等,你怎么断定那人就是特务?”“我能看出来啊。尽管离的远,可我看那人鬼鬼祟祟的,准保没干好事。你说不是特务,那当地老乡或者咱们干校的人没事上那干吗去啊。”“那你不也上那去了吗?”“我就不一样了。那有蝎子窝也是我最近才发现的,没几个人知道,不可能是抓蝎子的。”“好吧,你先回去,我知道了。”小军刚要出去,又转身对贾革命说:“这事我觉得还得绝对保密。”“我知道。”“最好连您身边的人都别让知道。”“为什么?”“您想啊,苏修特务为什么别的地儿不去,偏偏跑我们这来啊,肯定是我们这的人,或者是我们内部有他们的内应,他才来的,您说是不是?”贾革命听了连连点点头。
沈小军走了以后,贾革命思前想后,找来几个心腹,周密安排了这件事。
过去人们常说沙漠里有特务,看见有人在打信号弹。他一直将信将疑。可他又不敢说,说了会落个阶级斗争意识淡薄,革命警惕性不高的罪名。既然沈小军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姑且信他一回。他要是敢戏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抓住了,头功当然是我的,真要是把这个案子破了,抓住个把苏修特务,那我可是立了大功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