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天下午,马容英突然想出一个极好的话题,这也是自打搬进将军楼以后困扰她很长时间的事情。
齐新顺回来了,照常换了拖鞋准备进屋。马容英迎上来,问了句:“回来啦?”齐新顺只是哼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马容英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包,那一刻,她发现齐新顺本能地把手往回一抽,但马容英还是一把将包抢在手里。
包,递给了她,但是齐新顺还是往屋里走,根本没理睬马容英。“唉,有个事,我怎么就不明白。”马容英看着齐新顺说。她看见齐新顺站住了脚,但是没有回头。她知道男人在听她讲话,就赶紧清清喉咙说:“怎么咱们家没有警卫员和保姆,这院子里的其他人家都有啊。”她看齐新顺站在原地没动,就赶紧又添了一句:“我昨天去马副院长家借水拔子,看见他家厨房有两个碗柜,我问他家保姆,她说她进这家就有两个碗柜。可咱家为啥只有一个,还是旧的。说起来姓马的还是副院长,咱们还是正的不是?”“这种事你还问我干吗,直接去找后勤部不就完了吗?”“我怎么找后勤部啊,我一个家属,去问人家碗柜的事,人家会理我吗,你问不是有分量嘛。马副院长家打牛奶都是警卫员,咱们家什么都是我干,说起来都是这院长院子出去的,可是我得跟人家的警卫员一起排队打牛奶。”话说到这,马容英有点动了情,话语间不由得带了点哭腔。“还有呢,我原先听说这院的人家里都有个副食本,跟咱们那个不一样,我昨天才算见到了,还真有那么个东西,不大,就这么大。”马容英用手比划着,“咱们那个是黄色的,人家是蓝色的,比我们那个小点。你的粮食关系在食堂,所以你的那点部队补助的粮油咱家沾不上光,我们娘儿几个的粮食和副食关系就在粮店,定量和地方上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所以别看咱们家住在这将军楼了,吃的还和原来差不多。人家那本别看不大,特实惠,上面的东西可不少,光油一个月就多半斤呢。叫我生气的是那家的保姆,拿着那么个破本显摆什么啊,人家那话里有话……”齐新顺转过头来,看着马容英,马容英眼角瞥着齐新顺,嘴里学着那保姆的口气说:“这才是真正的‘高干本’呢。”把我气的,水拔子也没借就回来了。”
听了这话齐新顺好像动了心,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马容英,然后坐到沙发旁,拿起电话。马容英一看他拿起电话,耳朵就竖了起来,她想听听是哪个接线员接的电话,可是一点也听不到。齐新顺身子坐的笔直,口气也是带着官腔:“给我接后勤部李部长家。”电话接通了,齐新顺一点不客气,叫李部长第二天立即派警卫员和保姆来,而且马上按照院领导的待遇规格给他家配备家具和其他物质供应。
放下电话,齐新顺一边脱外套一边说:“明天后勤部就派人来,以后像打牛奶的事你不要去了,有保姆呢。再有以后家里要进外人,你说话要注意些,别什么都说。”马容英心里高兴,急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知道这事非得你出马。自打搬进这个院子我心里就犯嘀咕,怎么那些人家有的我们家都没有啊。都是些走资派,都被打到了,还有什么资格用警卫员,还有保姆。他们家的孩子上学都是警卫员送,谱大的很。而且后勤部那帮家伙有问题,明明知道我们家没有警卫员,就装作不知道,这分明是门缝里瞧人,把人往扁里看嘛。我看是那些人嫉妒,看见咱们搬家,他们心里有气,有意揣着明白装糊涂。”看见齐新顺没有反映,马容英又说:“我这几天出门,只要是碰见咱们原来楼里的住户,那帮子人见我都没好气儿,说话都带刺的。那个张惠英见了我酸溜溜地打老远就喊:‘呦,快看哪,这不是咱们的院长夫人来了吗。’我没理她,小人!看不得别人……”齐新顺打断她的话,说:“这事我早就想到了,按理说我不应该出这个面的,可是现在看来不说不行。我给那帮家伙不轻易打电话,打电话就要叫他们知道分量。我们既然住进这个院子,待遇就必须和别人家一样,甚至还要比他们高,当然我们不是争什么待遇,而是一种权利,应有的权利。”齐新顺说到这停住了,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被承认的权利。”
齐新顺并不在意马容英买牛奶排不排队,也不太在意什么副食本上的那半斤油,在他看来,只要“革命”成功,这些东西根本用不着他操心,理所应当是该给他送上门来的。他在意的是别人怎么看他老婆排队这件事。在这上面可不能摆什么高姿态,而是该争的就要争,决不能让!警卫员和保姆他都要,不是因为家里需要,而是职位需要,那是一种标志,权利和地位的标志。他决不允许别人看他齐新顺是暴发户,他要让别人看他是和院子里那些家伙一样平起平坐的院领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