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志民的师傅马平恺出来了,志红的话他都听见了。马平恺和志民他爸是师兄弟,当初一起进的厂子,都在翻砂车间当翻砂工。马平恺上了夜校,补习了初中文化,又爱动脑子,搞个小发明什么的,就被调出翻砂车间,当上了最让人羡慕的钳工,后来又当上了车间主任,尽管马平恺离开了车间,可和志民他爸的关系还是最好。志民他爸死后,没少照顾他们一家人。志民回厂上班,就是他一再和厂子里要求促成的。
“志红,你别着急,慢慢说。”志红一见马平恺,哭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新子和另几个人一听就急了。“他妈的,这不是把我们工人不当回事嘛,找他们去。”
工农兵学商,工人排第一,“我们工人有力量”。党章里说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没说是农民的先锋队,更没提兵学商三种人,说明工人的老大哥地位;解放军最牛逼,毛主席他老人家都穿一身国防绿戴领章帽徽接见红卫兵小将,而没穿工人的工作服接见,说明毛主席也喜欢军装,看重军队。军队后来派军宣队“三结合”进驻工厂、学校,还有上层建筑领域机构,为的是“掺沙子”,掌控和占领各个领域。说明毛主席他老人家最最信任的还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可钢铁长城要保家卫国,不能总待在城里闹革命;工农兵学商里农民最穷最窝囊,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饭都吃不饱,哪有劲上城里来跟你们闹;商人从来都是社会末流,登不上大雅之堂。讲究“时贱而买,时贵而卖”的经商理论,投机色彩很浓厚。司马迁说的“农不如工,工不如商”的意思就是快速致富的有效途径就是经商。这也就促使一些商人急功近利,甩开诚信,牟取暴利。所以落下了十商九奸的恶名。几下比较,文革以后,在城里唯一能和红卫兵分庭抗衡的,就是工人了。各个工厂也都成立了工人纠察队,马平恺因为是车间主任,属于靠边站的人,纠察队没有吸纳他。可是他们厂纠察队的几个头头都是他的徒弟,对他都是恭恭敬敬,运动开展以来,老马没受过冲击。况且厂子刚接了一批军工生产的活,所以他一直在车间督促生产上的事。
听了志红的诉说,马平恺问:“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把志民押哪去了?”志红摇摇头。“你说那女红卫兵头你认识?”“我认得她,把她烧成灰我都认得她!”“你知道怎么能找到那女的?”“不知道,可我知道她家是大院的。”“大院?哪个大院?”“不知道。”新子见志红一问三不知,急得说:“什么都不知道,这叫我们上哪找去。”“我知道那女的的学校。”老马眼睛一亮,“走,去他们学校!”厂里的人正闲的无事,听说尚志民被红卫兵抓走了,又听说马平恺要带人去救人,一传十十传百一呼百应纷纷掳胳膊挽袖子抄起家伙,跟着马平恺浩浩荡荡出了工厂大门。
好几辆大卡车载着一百多人雄赳赳气昂昂一路呼啸去了莎娜的学校。学校的人说莎娜在金鱼胡同,这些人又转头直奔金鱼胡同。中间一辆卡车轮胎爆胎,撂在马路上,车上的人乱哄哄爬上其他车,没上去的,一路跟着卡车小跑前行。
莎娜和她那伙人正在清点从雪晴家抄来的东西,听见外面吵吵嚷嚷,有人跑进来喊道:“不好了,好些人都奔这来了,还带着家伙呢。”几个人一听这话,吓坏了。“什么人?”莎娜问,“不知道。我看都穿着工作服,像是工厂的工人。”“工人?工人上我们这干吗来啦?”有人喊道:“赶紧去叫人吧。”还没等莎娜做出反映,马平恺带着人已经冲进修道院的大厅。
志红看见莎娜,上前一指说:“就是她,就是她把我哥带走的。”莎娜这才明白这伙人是冲着尚志民来的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小破工人尚志民的腰杆子会有这么硬,这么快会有一把子人来救他。志红的话音未落,那帮工人呼啦一下围上来,把莎娜和她手下那几个人团团围住。莎娜一看,脸都吓绿了。其他的几个人也都手脚打颤噤声不语。莎娜定了定神问:“你们要干什么?”“你把我哥交出来!”马平恺对莎娜说:“人呢?”莎娜眼睛翻翻不吭声。“我问你话呢。”马平恺的话音不高,可是很有威严。后面的人都跟着喊起来:“快说,把我们的人赶紧放了!”还没等莎娜说话,突然有人喊道:“在这呢,我找着了,志民在这呢。”刚才众人质问莎娜的时候,新子带了几个人进里面去搜,他们跑到二楼拐角的一间房间时,正好看见那间屋子的木头推拉门大敞着,志民被捆着坐在地上。
志民一见新子这些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我以为我见不着你们了啊,亲兄弟啊,我差点就死在这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