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鸣娜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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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同样无眠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鸣娜。

    鸣娜一回家先进厕所,把水龙头打开,使劲蘸着水擦洗她的嘴唇,直到把嘴都擦疼了她才停下来。鸣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又红了,她也不知道这为什么,就感到受了很大的委屈,光想哭。至于为什么哭,她也搞不清楚,是因为品英欺负她了?可那明明不是欺负,她很清楚,那个男孩是很喜欢自己,可是心里就是觉得委屈,就是想哭。马容英打开门:“鸣娜呀,你一回来在里面干什么呢?”她发现鸣娜哭了,赶紧问:“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没有,眼睛进沙子了。”鸣娜装做眼睛很难受的样子,弯下身子冲洗眼睛。“来,妈给你看看。”“哎呀,不用了。”鸣娜低头进了房间,她看见母亲跟在后面,索性躺在床上。马容英过来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是哪不舒服?感冒了?”鸣娜转过身去,摇摇头,“你是不是来例假了?”马容英又问,见鸣娜还是摇头,就自言自语地说:“不对,我记得你的日子是在莎娜的后面,该是月初的啊。”见鸣娜不理她,就起身去给女儿倒了杯开水,出去了。她到厨房把莎娜叫到一边,问:“鸣娜怎么了?”“不知道。刚才出去还好好的呢。”“你问问她。”莎娜一撇嘴,“叫我当特务还是奸细?”“这孩子,看你说的,你就问问她,是哪不舒服,她不是跟你最好吗?”“妈我发现你特贼。”“怎么说话呢。”“您叫鸣娜打听我的事,这会儿又叫我问她的事,您一天累不累呀。”“我什么时候打听你的事了?”“真没打听?没叫小三她们跟着我?妈您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哄,那么好骗呀。您干什么我全知道啊。”马容英也有点不高兴了,“我这都是为你们好,女孩子一长大,哪一个不得操心,都不省心,你要不是我闺女,我才懒得管呢。”“妈,谢谢您!”“油嘴滑舌!”

    莎娜见鸣娜还在床上躺着,就坐在床边,轻轻推推鸣娜,小声问:“你去看见他了吗?”鸣娜这才想起莎娜刚才是叫她给品忠送信去了,她起身从口袋里把信还给莎娜,“你没见到他?”“见到了。”“那怎么没给他?”“我,我忘了。”“忘了?”莎娜奇怪地问,然后仔细看着鸣娜,“你怎么了?”鸣娜听她一问,忍不住眼眶又红了。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对莎娜说了,莎娜瞪大眼睛问:“这是真的吗?”鸣娜点点头,莎娜抿嘴笑了,“你什么意思嘛,我都这样了,你还笑,就有那么好笑吗?”莎娜忍住笑说:“好啊,杜品英,你敢欺负我妹妹,看我不找你算帐。”停了一下她说:“我们鸣娜真是长大了,都有男孩子追了。杜品英那人是有点吊儿郎当的,但是我觉得要看怎么看,要论长相,论脑瓜子聪明,他可一点都不比他哥哥差,相反我还觉得比他哥脑筋活泛。可是你可千万别理他啊,就凭你的条件,找什么样的找不上啊,稀罕他?”莎娜说完看看鸣娜,又笑开了,小声说:“这事要是让咱爸妈知道了非疯了不可,你说他们杜家的哥俩怎么就看上咱们姐妹俩了呢。他们家还有个小三不是吗?就是还小点,将来保不齐要找咱们家三儿呢……”“姐,你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好不好,你说我现在可怎么办哪?”鸣娜眼泪汪汪打断莎娜的话,“什么怎么办?”“现在最关键的是那家伙碰了我了。你说那男人和女人是不是嘴巴这么一接触就……”莎娜看着妹妹红着脸着急的样子,不由得咯咯笑得直不起腰来。“人家急成这样,你怎么老笑啊。”鸣娜嗔怪地推了一把姐姐,“好了,好了,我不笑了,”莎娜忍住笑,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男人和女人是怎么回事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你们没上过生理卫生课吗?”“生理卫生课哪讲这些啊,再说上那课大家都该干啥干啥,谁也不好意思听老师讲,作业也是对付,谁要是认真了,得被同学笑死。”“我知道。”莎娜有些得意地扬着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鸣娜急忙拉住莎娜的手,莎娜回头看看,见屋里只有她们俩人,小声对鸣娜说:“我看过一本书,书上把这方面的事情写得一清二楚。”“还有这样的书?什么书?”“《法医学》。”“《法医学》?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在哪借到的?”“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莎娜成心卖关子。“哎呦,你还跟我来这套,好吧,以后你的事别想叫我帮忙了,还有妈要是问我你和品忠哥哥的事,我可没有义务帮助你们遮掩啊。”“好了,好了,逗你玩还就当真了,不过你得答应我把你那件妈给你新买的连衣裙让我穿几天。”“没问题,你快说。”“书是从雪晴那借的,雪晴她妈是大夫,她家里这样的书不少。”“能不能借我看看?”“你看那书干什么?”“看你说的,增长知识啊,再说你能看我就不能看,你比我才大一岁嘛。”“那我下次帮你借借看,但是这书可千万别叫咱爸妈看见,就他们那思想,发现我们在看这种书,非把我给活剐了不可。”“学医还是挺好的啊。不光能治病救人,还能懂得不少知识。”“那你将来考大学打算报考医学院?”“我不过是说说,还没想好,可你可是马上就要报志愿了啊,你打算考什么学校啊。”莎娜一听说考大学,马上没了精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考什么大学啊,我想考舞蹈学院,年龄太大了,文科理科我都不行,你当然不愁了,学习一直好。不过我也不发愁,凭着品忠的学习,考不上清华、北大,考个好的军事院校没一点问题。”“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当然有关系了。因为我们俩好了呀。将来他飞黄腾达,我跟着沾光。”“可是你自己也应该有你自己的事业呀。”“什么事业啊。女人啊干的好不如嫁的好,将来他有出息,我当然跟着沾光。但是唯一不理想是他的家庭背景一般了点,要是再有个像谢北进那样的副司令员的好爹,那就太十全十美了啊。”“那你怎么不找谢北进去,多理想啊。”“我不,尽管那家伙长得也帅,可我偏不,你看妈那样,一看见我们俩在说话,眼睛都放光了。我知道妈一心想攀高枝促成我们,我就是要让她和咱爸瞧瞧,看我的眼光到底怎么样,看看将来是谢北进还是杜品忠有出息。再说我齐莎娜还没贱到要主动追求别人的地步呢,只有别人来追求我,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啊?”“姐,你可想得真够成熟的,也够长远的。”莎娜没听出鸣娜话里调侃的成分,得意地说:“要不说漂亮是资本呢,有了这个资本我就可以去想,就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去编织我的人生实现我的理想。否则你连想都别想,乖乖念你的书,当蛀书虫去。可你手里一旦握着这个资本可要好好利用,这个资本不可能永远都是你的,青春能有几年,转瞬即逝,不好好把握,一旦将来成了妈那样的黄脸婆,那还不后悔死了。你说当初妈嫁给爸她就不后悔?你看妈原先年轻时的照片,梳两条大辫子,眼睛大大的,身条又高又挺拔,多漂亮啊,部队里那么多大官,找谁不成,她怎么就看上爸了呢,小锉个子,黑不溜楸的,两人一看就不般配。”“妈不是成分不好吗。”“那算什么事啊,找个好丈夫,你的家庭背景就是再不好,什么运动都把你不能怎么样,有男人护着呢呗。所以说啊,女人掌握自己的命运就是这么两年,也就是关键的那一两步,一步踏错步步错,后悔一辈子。”“那你打算一直跟品忠哥哥好了?”“不、一、定!”莎娜一字一顿地说:“我才不打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好男人多的是,我选择的余地大得很,我这是把他和谢北进当做比较理想的人选。好男人太多,但是还是那句话,十全十美的不好找。你看咱们学院的那些学员,有不少不错的,也有想跟我好的。”“真的?那你是怎么答复人家的。”“傻啊你,人家没有明说,我一看不就看出来了啊。那些人根本不成。”“为什么?”“那还不简单。年龄大事业有成的,就是副团级以上的,都已经有了家室,沾惹不得,我绝对不惹那种麻烦,再好的也不。年轻的没几个能看上眼的,好多都是农村来的,不说别的,一张嘴就听出来了。有好几次了,作战系的一个学员打饭的时候都爱在我跟前挤来挤去的,还老爱没事搭话,傻样,一看就有那意思。那次在露天电影院看电影,他坐我后面,还给我塞了个小条子。我一看上面写着叫我电影散了去长河边等他。我有病啊,别说我看不上他,就是看上他,大半夜的去长河,还不把我吓死,神经病!”“那你是怎么答复他的?”“很简单啊,我当时就答复他了。我转身对他说,有什么事您就这说吧,他那傻样还在那吱吱呜呜的,我当时就火了,冲着他喊:‘你想干什么,想骗我去长河,行啊,我一人去那我害怕,我把我爸妈叫上行不,要不就把巡逻的一块叫上去,好不好?’他当时脸都白了,悄没声地走了,真是给脸不要脸,老大不小的人了,非让我给他下不来台他才高兴。”“姐你太过分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干吗要那样啊。”“我生气!他以为他是谁啊,想叫我去哪就去哪啊,还真把他当根葱啊。我这是客气的,把他告到系里去,说他企图拐骗良家少女,你看他还上什么学,背个处分开除军籍滚回老家去,我这样做他得谢谢我!你知道吗,这个女人哪,要是碰到自己喜欢的人追求自己,那是一种荣耀,要是自己死看不上的一天缠着你不放,那简直就是一种屈辱,恶心!我要不是这么做,他还得来劲,我这样当着大家的面给他下不来台,他就彻底死心了。哼,要不是解放了,他当兵混成个连长营长的出来上了这个军事学院,还不定在哪扛活呢,谁认识他啊!”“姐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咱爸过去不也是给人家扛活的?咱们论到根子上不也是土包子,有什么呀,凭什么瞧不起人家的。”“对呀,所以我不愿理咱爸,我才烦他呢。”说完莎娜先笑了。

    鸣娜从心底不赞成姐姐的做法,但是她又想不出怎样才能叫品英罢休的好办法来。她信奉的是与人为善的原则,她不想伤害别人。她认为品英和她都是学院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本质上都是不错的,何况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鸣娜深深地叹口气,但愿品英是心血来潮,可是看他那样子又不像。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品英看着她的眼神,鸣娜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这样看过她,这眼神叫她慌乱,却同时感到有一种陌生的东西渐渐地感动着她,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象有些不安和渴望的成分在里面,就好象一个孩子,在不断地问自己:那个包裹严实的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呀?鸣娜在心里悄悄地问自己,我喜欢他吗?当然不!鸣娜仔细地在心里寻找着对这个男孩子的印象,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出任何印象,因为她发现这么多年来她甚至都没有仔细看过这个男孩。现在想起来,品英除了学习好以外就没有什么优点了,好像还挺能打架的,这能算优点吗?这是不成熟的表现,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想到这,鸣娜的心情好象放松了一些,一个大男孩做的事情是没有定性的,所以我也用不着这样去煞费苦心地去考虑了,睡觉吧,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的,什么都不想了,只要我坚决不理他,冷冷地拒绝他,就像这样-黑暗中鸣娜努力做出一个冷漠而又厌恶的表情,我给他这样的面孔,只要是有自尊心的人都决不会再找我的,鸣娜坚信这一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