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二十多名官员,户部、吏部都有,他们统一在户部主事熊质的率领下一同前往,这些人承担着两样工作,第一户部的人去查账,既然有贪墨必须得一笔笔查个水落石出;其他一些个官吏是去接替空余位子,这次翻起的大案设计浙江省府道县二三十名官员,如果要抓起来查,没有人替他们代理公务怎么行。
李琙从来没觉得人生如此风光过,作为钦差副使,他奉的可是三府诏谕,大内皇帝的圣旨、宰相府和法司的钧令联合发出,虽然在这个体制下相当麻烦,但却是天下最强大的权力做后台。李琙骑在玉花骢之上,顾盼身飞,这次他把自己的人手一起调过来同去办案,费不疑、陈情、萧东一个不少,而且还带上了二狗和小赵,至于陈刚和王小石,李琙让他们路过吴江的时候留下来处理一下法司积压的公务。
走了几日,大队人马入了苏州,易老头这里早就得到了消息,派人出城迎接,结果直隶、苏州两法司、直隶布政司、镇抚司三路人马一同出门迎候。不过这始终是法司主办的案子,易老头也率着苏州法司的人出迎。
在迎接的人群中,李琙一眼就看见周晓这厮,他不动声色,对着周晓微微冷笑,两人四目相投,谁知道周晓面如止水,还对他点头示意。李琙不明白他是何用意,这人城府也太深了吧,把他们卖了现在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站着跟他打招呼。
一行来到直隶法司大堂,直隶法司大司正阎奇早在门外等候,双方见了礼,大家一起走入直隶法司大堂,两位正副钦差自然坐在上手。
阎奇向两位钦差一一介绍法司官员,李琙除了易老头和周晓其他人一概不识,倒是林经常下来办案和不少官员都打着招呼。
等到介绍到周晓,李琙突然嘿嘿一笑:“周大人就不用介绍了,我们也是老相识了。”
阎奇哦了一声,这也不奇怪,周晓是巡回法司,经常下去办案跟他认识很正常,谁知道李琙追加了一句:“是不打不相识,如果不是周大人,下官也不会遭受牢狱之灾!”
这一句话说得下面包括阎奇在内脸上都变了颜色,对于李琙的事故,大家早就知道了,杨龄是直隶法司的人,阎奇正担心因为这个连累自己,只是谁也没料到他的意思合着下狱是被周晓害的。阎奇一方面暗自庆幸,看来,这一黑锅有人替自己扛着了,正要厉言发话质问周晓。
谁知道周晓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躬身行礼道:“钦差大人这话说得实在让周晓惭愧,周晓离开吴江之后,又去常州、镇江、应天三府巡回,耽搁了日子,唉,连累李大人被奸人所害。”李琙心中冷笑,编,继续编,看你还能编出个花来。
周晓突然从袖拢中掏出两样东西,一步一步走上前来,躬身递过来:“钦差大人,这便是那日在吴江您交与下官的浙江案证据,下官昨日才回到直隶,未能第一时间呈上法司阎大人。唉,请治下官失职之罪。”
周晓这一番所为,让李琙目瞪口呆,什么什么?东西还在他手上,没有递上来?他气急之下,一把抓过两样证据,一个是账本,另一个就是供词,果然与原件非常相似,但对于把两样东西看得滚瓜烂熟的李琙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这绝对不是自己给他的东西。
李琙奋然而立,一拍桌子,手一指:“你!这分明是假的!”此言一出,法司大堂上一片哗然,众官员纷纷交头接耳,滴滴咕咕。
李琙怒道:“周晓,分明是你私通浙江贪官,将我给你的两样证据转给了浙江,这两件不过是赝品。”
周晓一脸无辜地躬身行礼:“大人啊,冤枉啊,这两件证物自从给到周晓手上,晓日日贴身收藏,战战兢兢生恐有失,这就是那日你交给我的,千真万确!”说着眼睛瞟了李琙一眼,别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在李琙眼中却充满了挑衅。
李琙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周晓,一边将证据交给费不疑:“师爷,你来看看,是这两样东西吗?”
费不疑看了看,自然认得不是,刚要张嘴,可是他看到周围直隶法司众官员的眼神,眼皮腾地跳了一下。众人包括阎奇分明对他们投来不信任的目光,费不疑转念一想,将东西交回李琙:“回大人,这两样东西下官也分辨不清。”此话一出,周晓吐出一口气,慢慢支起腰,面无表情地盯着李琙。
李琙回头惊诧地盯着
:“你!你竟然也这样说!”
林看着场中的情形,直隶的人不可能再相信李琙了,连忙出来打圆场:“李副使,此事姑且作罢,他日再说。阎大人,本官累了先去休息休息。”
阎奇是什么人自然醒悟,连忙道:“那就请两位钦差前去后堂休息,晚间略备薄酒,给两位大人接风。”
李琙气得肺都炸了,怒气冲冲地进了后堂,一把扯下官帽摔在桌子上:“老费,你刚才说什么呢?分明看得出那不是原件,为什么不当场指出?”
费不疑咳嗽一声,眼睛瞟了一眼林,道:“不疑想,林大人当时肯定与下官想得一样吧。”李琙吃了个软钉子,瞪大眼睛看着林。
林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道:“老弟,喝点水,消消气。的确,刚才如果费师爷也出来指正肯定是不智的。因为在场所有直隶官员都觉得大人胁私抱负,你看周晓有充分理由,人家下去巡回,刚回来,而且的确拿出了你交给他的证据,虽然我也相信这是伪造。但从我们这一行来说,证据是最大的,你没有任何证据指正他将原件交给浙江方面,现在拿出来的是后来伪造的。如果费师爷刚才指正了,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大人在欲加之罪。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老弟如果还想办周晓,那就是在与整个直隶法司作对,到时候,直隶法司必然会抱成团保着周晓。”
林这番话说得李琙凉了一半,费师爷道:“而且,大人不能跟直隶法司闹翻脸,虽然大人现在是钦差,但案子完了之后,大人还是直隶法司辖下的司正,得罪了直隶法司对大人并没有好处。”
李琙此时已经明白了其中关窍,只是心中愤愤不平:“难道就让这个赃官逍遥法外不成。”
林微微一笑:“大人从这边治不了他,还能从浙江入手啊,只要找到与他接洽的人,事情不就大白了,这样有人证物证,直隶法司又怎敢包庇他?”
李琙这时才真正明白,不好意思地捡起官帽,自己这个官场初哥还是太嫩了点,远远不及林还有费师爷的老练。
……
浙江省国士会建于城北一处园林之中,是国士会第一届议员陈孝烈捐赠的,国士会的会议堂掩映在假山之中,原来是陈孝烈母亲的佛堂,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便改成了会议堂。这里与一般衙门完全不同,除了一道小门,周围没有一扇窗户,只有四面墙上面有四个通风的圆窗。这样的规制,全国皆然,这是为了体现国士会乃一省保民之所必须保证所谈之机要不被泄漏。
从东南小门进入之后分开两排,左边是三排逐渐升高的座椅,一排十二张椅子,总共三十六张座位,右边也是三排座椅,只不过没有逐渐升高二十前后三排,同样是三十六张座椅。中间有一个金瓯,四面刻着“问心无愧”此乃投票瓯,有需要决议的时候,每名议员都会将自己的票投到里面。在两排座椅的北面只有一个座位,每当开会时,就有一名省法司的仲裁官坐在这里,负责维持会场秩序,但他只能对个人发言时间以及有否动粗进行匡正,除此以外一言不发。
这些都是昔日辽王提出的设计方案,辽王说国士们都是对国家有功劳,或者代表了民众的人,只要问心无愧就能为国为民。
此刻,国士议员们陆路续续走入会议堂,五日前周夜击鼓召集国士开会的消息通知到每一位国士,而回复一定出席的国士有二十七人,已经超过法定的二十一人的出席人数。所以这次国士会会议肯定是合法的。
辰时未到,议员们陆续进入会议堂,大家热情地互相打着招呼:“卢六,听说你小子走了一水阿非利加,竟然赚了三倍的利润,这么好的事竟然不跟我说。”
卢六脸微微一红:“李胖子,我那点小钱也能入你的法眼,别逗了。”
旁边又有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在:“钱老,可知道这次紧急着急所谓何事。”
那位白发岌岌的老人闭着眼睛:“老夫也不知,只听说是天大的事。”
会议堂正闹哄哄聊个不停,门一开,又一个人走了进来,大家定睛一看,不正是召集者周夜吗?只见他今日穿着十分朴素,一件麻质长袍,头戴纶巾,一走进会场就朝大家拱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热天将诸位找来。”
“什么事情嘛,跟我说说啊!”卢六迫不及待地问着。
周夜微微一笑:“一会便知,一会便知。”说着在议员的席位找了个座坐下,眼睛焦急地盯着门口。
辰时刚到,只见门吱丫地打开,一人大踏步走进来,众人哄地收了声音,二十七双眼睛齐齐望过去,来人正是浙江布政使黄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