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女投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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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脉脉十三岁,听妈妈的吩咐去学素描,妈妈说这些才艺要从小学起,然后在以后的日子,才不至什么都不懂。

    脉脉很听话。

    脉脉那年留了一头长长的黑发,原生态,一点儿都没有染过,也没有烫过,很黑很黑,很亮很亮,扎成还有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她很为这个骄傲。

    素描班里面一共七八个人,有四五个是女孩子,其中有一个是脉脉的同班同学,脉脉觉得很开心,她很乐意有人陪着她一起学画。

    老师先教大家削铅笔,2B的铅笔销出长长的炭芯,圆圆的粗糙的芯,又不让拿砂纸打磨,她总是弄得满手黑乎乎,于是便要常常跑洗手间。

    教室直接设在了老师的家里,很宽敞的三室一厅,墙上有着老师自己的画作,占了有半面墙,裱得很精致,大家一起赞叹了一番,老师乐了,直夸你们如果有天分,会画得比这个更好。

    七八个孩子半天时间就混得很熟很熟,脉脉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一直地和自己的同班同学聊天,那个女同学,其实她也并不是很熟,只是觉得以后会在一起读三年的书,总要亲近一些才好。

    “我家住得离这里很近,你有时间去我家玩啊。”

    “好啊~”那个女同学不是很热心,淡淡地应对着,脉脉说了一会儿,见总是自己一个人在讲话,便没了兴致。

    一开始画的横线竖线,不要用尺子,不要借助其他东西,就这样拿笔画,画了有一整天的时间,老师怕是担心同学们说他误人子弟,便没有说第二天还要学这个。

    第二天,便开始画简单的方形。

    第三天,开始画正方体和长方体。

    脉脉瞟见房子的另一间还有一个班,那个班的同学似乎比她们这个班年纪大一些,老师拿进去的石膏模型是很复杂很细致的那种,每次见到那种石膏像她总是羡慕一番,她的座位后面也会有一个女孩子也跟着一起羡慕,对老师说,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画那些啊?老师说,等你们这次培训完了达标了我就让你们画那些。

    于是大家都心满意足地开始认真地画那些正方体和长方体,一遍一遍地上着调子,上得石膏体成了铁质的,看上去灰不溜秋,泛着光泽,老师看了总是乐,说你看你画的和那个实物有什么区别吗?

    脉脉晃晃脑袋上的马尾辫,说看上去很像啊,就是材质可能是差了点儿。

    脉脉后面座位的女孩子也跟着附和,说对呀对呀。

    然后脉脉脉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一个短短头发,笑嘻嘻的女孩儿,于是也对她笑了笑。老师说你们两个捣蛋鬼~然后就不理她们了。

    脉脉自知理亏,于是继续抽张画纸,从新画起。

    这天中午脉脉在家洗了头发没有干,就直接披散在肩膀上去了老师家,她喜欢走小城里最好的高中围墙外的那条小径,平时没什么人,她一个人乐得享受那种神秘的感觉,就像,校园里面是一个她向往的世界,而校园外面是另一个世界,这另一个世界,便只是她一个人的!

    小径有一个转角,脉脉很喜欢猜转过去会碰到什么,一只小狗?一只花猫?玩耍的孩子?还是聊天的大爷?

    刚过转角,脉脉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很惊讶地转过身,看见一个短短头发的女孩子,笑嘻嘻地看着她,说,你好呀。

    脉脉看了她几眼,忽然惊跳起来,说,呀,是你,我们在一个班学画画。

    那女孩子依旧笑嘻嘻的,说对呀对呀,你坐在我的前面。

    你好,我叫韩脉脉。

    你好,我叫林流。

    脉脉问女孩子怎么会从这条路走呢?

    女孩子似乎很有些委屈,她说我每天都从这条路走,有好几次都看见你在前面呢,可惜你从不回头,不然的话早就看到我了。

    脉脉拉着披到肩膀上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我没有回头看的习惯。

    女孩子很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的,我理解的,我们一起走吧?

    脉脉点了点头。

    脉脉从此认识了一个名叫林流的女孩子,这个短头发,笑嘻嘻,喜欢有人陪着一起走的女孩子,她说自己害怕一个人走这条小径,因为每次都能看到脉脉在前面,所以会安心很多,她说如果不是这次脉脉离她太近了她没有办法继续跟在后面她也许不会跟脉脉打招呼,她说脉脉现在的样子好像电视里面的鬼啊……

    脉脉终于发现了一个人比她自己还话痨,于是很欣喜地和她一起讨论当年很流行的小燕子和紫薇,两人聊得不亦乐乎,脉脉将林流介绍给她的同班同学,于是发现原来三人在同一个中学,只是林流与她们不同班。

    脉脉的同班同学始终是不大喜欢讲话,不过对于脉脉来说,因为有了林流的出现,就已经很足够了。老师看到班里面最能同他瞎扯的两个女孩子凑在了一起,只是摇摇头,随她俩自动地将座位换了,坐到一起。

    初级的东西学的差不多了,到了暑假的后期,几个人素描的本事已经有一些成果,便换了学画的地方,老师带着八个人一起到郊外写生,一坐就是一整天,脉脉觉得老师年纪不大,可是性子已经是老头了,林流也有同感,直嚷着自己的屁股被坐扁了。

    叫归叫,两人仍是耐着心思画。

    背着画夹,回去的时候,将路边的花儿摘下几朵,转呀转,转几圈下来,便成了完全盛开的模样,小小的,粉粉的,可爱极了,脉脉将它插在别人的头上,不留神自己的头发上也被插上了几朵。

    太阳很毒,到了河边,大家也不从桥上走,直接从水里趟过去,凉凉的河水流过脚丫,清爽得很,便赖在水里不肯出去,打起了水仗,老师在上面喊呀喊,喊不上来,于是索性在桥上支起画夹,画起画来。

    大家玩得更欢了。

    太阳快落山了,几个人爬上岸来,看老师的画完成了,都挤过去看,河水湍湍,大波大浪,拍打到岸堤,溅起大朵浪花,堤边站着一溜儿八个女孩子,画的右下角题着名字,赫然是――八女投江。

    大家笑瘫在地上。

    风轻轻地吹着,拂在面上暖融融的,夕阳西下,余晖未减,笑语声声,天真的孩子们在一起,享受着这个暑假,而夏至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开学的日子。

    脉脉和林流家住的竟然不远,于是两人一起上学下学,感情好得如胶似漆,又一起开始跟着学校画室的老师学画。

    学校的画室里面,学画的同学更是少之又少,一共五个人,其中三个便是脉脉林流以及她的同学,还有两个男生,脉脉不熟,也只是见面的时候点头而已。

    据说,学校画室的老师是她们暑假学习班老师的老师,在小城里也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人,也因着这个,这位老师在画室的时候就少了,大部分时候放给学生们自己画,画好了交给他,他点评一下,指点一下,时间就这样子在涂涂改改中过去了。

    脉脉她们终于可以画那复杂的人物头像啦,继而那老夫子又开始让他们五个画静物,脉脉高兴极了,她终于摆脱了石膏像的时代,迈向实物时代啦!

    哦耶!欢呼一声,下课后两人跑到街边小摊上吃羊肉串,脉脉请林流吃,不过林流没吃,说是家里人不让,脉脉也不问为什么,因为她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要林流不来劝她也不要吃那就阿弥陀佛了,幸好,林流只是担心地看了看她,转身就把这事给忘了,买了冰淇淋来一起吃着逛街。

    脉脉班里的板报都是她一手包办,所谓能者多劳,脉脉也不推辞,只是班里面的人没有人帮得上忙,她便拉上林流一起,林流班里能人颇多,没有她发挥的余地,于是欣然应邀,两人总是花上整整一个周末下午的时间在粉笔灰里面修炼,俗话说百炼成钢,两人早已成了精钢不坏之身,日子过得优哉游哉,转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脉脉爸工作变动,一家子要搬到小城的东部,要脉脉跟着一起转学,脉脉舍不得林流,林流也舍不得脉脉。

    脉脉问爸爸家里的电话可不可以随时打?爸爸说可以。

    脉脉问爸爸搬家后可不可以经常带她回来看林流?爸爸说有空就回。

    脉脉问爸爸要转的学校老师同学都好吗会有夫子和林流一样好吗?爸爸说很好。

    脉脉放心地点了点头。

    脉脉对林流说要记得经常写信给她哦,林流很坚定地点点头。

    城东,城西,对于两个懵懂的少女来说,仍是一个未知的距离,在她们的心里,仿佛就是天涯和海角……

    离开的时候,林流去送脉脉,将她画的脉脉的半身像给了脉脉,脉脉拿着它,小心地揣在怀中,和林流摆摆手,离开了。

    等到了新的学校,老师很郑重地宣布这是一家民营学校,说你们能来这里是你们的运气好,我们这里全面的素质教育,等你们走出这里的时候将会很优秀,接下来,我带你们去参观学校宿舍。

    脉脉看见晴天打了一个霹雳,眼前花了花,这是全封闭学校哪,就是说,她整整一个学期都不能回老家,不能打电话,也,见不到林流了么?

    可是她还有好多话要跟林流讲……

    老师不喜欢她,嫌弃她是从公立学校转过来的,不及本部学生综合成绩好,同学也不喜欢她,因为她会打扮自己,再加上她长得本来就漂亮,班里女孩子排斥她,男孩子为了讨好女孩子,也很注意与她保持距离。

    日子开始变得难熬,脉脉好想念好想念林流,和林流一起画画的日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