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惊魂未定地拍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担忧地望着左后肩上插着长箭的李少天,一时间百感交集、五味陈杂,如果不是李少天的拼死相救,自己必将身首异处。
“无耻登徒子!”
忽然,碧兰一声娇斥,满面娇红地推开了李少天放在她胸部的拿着断刀的左手,翻身下马,怒气冲冲地瞪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李少天,认为他居心不良,存心轻薄。
“你他妈找死!”
刘小龙见状不由得勃然大怒,拍马过去,举起手中的马鞭就要狠狠地抽向碧兰,准备给她一个教训。
“算了。小龙,过来帮我拔箭。”
眼见马鞭就要落在碧兰的头上,李少天冲着刘小龙挥了挥手,扔掉手中的断刀后,下了马,坐在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右手按住了有些微微颤抖的左臂。
刘小龙闻言,无奈地放下了马鞭,拿出绷带和药物,来到了李少天的身后,一伸手,撕裂了他肩部的衣服。当看见李少天肩部的伤口后,刘小龙的脸上露出了愕然的神色,被长箭扎中的部位已经一片乌黑,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气。
“箭……箭头……”
刘小龙的额头顿时渗出了冷汗,结结巴巴地向李少天汇报。
“废话少说,拔箭!”
李少天已经预感到箭尖有毒,闻言顿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一声低喝,打断了刘小龙的话。
中箭后不久,李少天的左手臂就开始酸麻,而且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但他一直强撑着,否则左手也不会因为无力而垂到碧兰的胸部。追兵就在身后,随后都有可能出现,李少天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处理伤口,而且也没有条件处理伤口,只能硬扛下去,希望能尽快见到援军。
刘小龙咬着牙点了点头,双手握住箭身,使劲往外一拔。李少天低吼一声,一挺胸膛,双拳紧紧握在一起,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随手扔了长箭,刘小龙拿出水囊,先是用清水清洁着李少天的伤口,接着奋力挤出几股黑色的血水。
“少天哥哥,你中毒了?”
正在这时,李雅怯生生地凑了过来,立刻发现了这一异常的情况,惊讶地望着李少天。
“没事!”
李少天刚才光顾着忍受疼痛,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李雅,见李雅发现了这个秘密,笑着冲她摇了摇头,神态轻松。
片刻之后,刘小龙已经无法再挤出黑色的血水,但李少天的伤口处往外流着鲜血中依然带着浓厚的黑色,说明伤口处仍沾有余毒。
李少天示意刘小龙为他包扎,刘小龙刚准备给伤口上药。冷不防,呆立在一旁的李雅猛然推开了他,俯下身,用嘴对准了伤口,大力吮吸起来。
“你干什么?”
李少天感觉后肩伤口处一阵温暖湿滑,借着皮肤一紧,当他发觉李雅在为自己吸毒后,禁不住面色一变,急声吼道,作势欲站起来。
“我听爹说过,中了毒箭的人必须要把毒血吸干净,否则无法痊愈。”
李雅一伸手按住了李少天的肩头,阻止他站起来,吐出了嘴里的一口黑血后,一本正经地向他说教,然后再度俯身吸毒。
李少天的左半个身子舒软无力,被李雅这么一按竟然没能站起来,他扭过头望了一眼认真为自己吸毒的李雅,黯然闭上了眼睛,心中万分感动。
“黑鱼箭!”
李雅也注意到了李少天这边的异常,当看见被刘小龙扔了的长箭的箭身上刻着一条黑鱼时,脸上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黑鱼箭上喂的是河豚毒,河豚毒毒性猛烈,无药可解,中者必死,碧兰这时才明白过来李少天的左手为何会压在她的胸口,原来他的手臂在中毒后已经酸麻无力。
望着一丝不苟地一口一口为李少天吸着毒的李雅,碧兰忽然心中一阵失落和羡慕,吸毒者极易中毒,李雅既然肯为李少天吸毒,那么她一定十分的喜欢李少天。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这种比翼双飞的凄美也不失为一种令人铭记于心的壮烈。
不一会儿,新鲜的血液从李少天的伤口处流了出来,李雅吐掉口中含着的血,松了一口气,用清水漱了漱口。刘小龙连忙给李少天包扎了伤口,李少天站起身,担忧地望向李雅,在她吸毒的时候,一些毒液不可避免地会进入她的口腔。
李雅将水囊还给一名亲卫,见李少天瞅着自己,灿烂地冲他一笑,心中暗自得意,怎么算李少天还是欠她一份人情。
“全体上马!”
含笑冲着李雅微微点了一下头,李少天神色严峻地冲着刘小龙等人一挥手,翻身上了刘小龙的马,然后将李雅拉上了马背,坐在了他的身前。
刘小龙等亲卫一一翻身上马,只留下碧兰站在地上,一脸寒霜地盯着李少天。略一思索,李少天让两名亲卫共乘一匹马,给碧兰匀了一匹马出来。
过了山林后不久是一个三岔口,一条路通往大觉寺,另一条路通往河口镇。李少天在三岔口停了下来,交代了刘小虎一番后,让其带着三个亲卫,各自骑着一匹马去了大觉寺,他则领着其余的人赶往河口镇。
见李少天分兵两处,碧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无论是大觉寺还是河口镇,都有水龙帮的耳目,她相信水龙帮的人会比官军更快地找到自己,届时李少天这些人全部都要死。
正月里,道路上人迹稀少,走了一阵后,李少天忽然停了下来,交代了三名亲卫一番后,让他们带着多余的两匹马奔赴河口镇,自己则领着李雅、刘小龙和碧兰翻过不远处的山头,走进了一旁的田地里。
李少天等人绕村而走,沿途避过了所有的行人。大约一个小时后,李少天的头脑一阵眩晕,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少天哥哥!”
“大哥!”
李雅和刘小龙见状,一声惊呼,连忙跑过去扶住了浑身滚烫的李少天。
见此情形,碧兰悄悄地往后退着,想要趁机开溜。
“你站住,你要是敢跑,我就杀了你。”
惊慌中,李雅注意到了碧兰的行动,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盒子,一脸悲愤地对准了她。
盒子精巧无比,里面有一个发射毒针的开关,只要李雅按下盒子的按钮,五根剧毒无比的毒针就会激射而出,射程达到十丈之遥。
碧兰看出盒子的厉害,一咬牙,停下了脚步。刘小龙背起李少天,李雅看押着碧兰,四人急速奔向最近的一个村子。
小石村是个有着一百多户人家的小村子,村东头的一处低矮破败的土墙院子,破旧的茅屋中,李老愣正郁闷地坐在椅子上抽着旱烟,他的老婆子坐在床上缝补着一件摞着补丁的棉袄,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精壮小伙子地围坐在李老愣的身前,其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小伙子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李老愣是一个外来户,二十五年前从河朔逃荒来到小石村,当了上门女婿。家中只有三亩薄田,勉强维持家人的生计,可谓家徒四壁,穷得叮当乱响,三个儿子也没起什么名字,就是大愣、二愣和三愣这么喊着。
大愣今年二十四,和同村王老蔫家的二姑娘巧珍订过娃娃亲,两人自幼在一起玩耍,可谓青梅竹马。但由于李老愣家穷,出不起王老蔫要的彩礼,于是双方的婚事就一拖再拖,一转眼,巧珍已经成了二十二三的老姑娘了。
其实,王老蔫要的彩礼现在看来并不算贵,只不过两袋大米和二十斤猪肉而已,可就是这么点彩礼,李老愣却硬是出不起,谁让他们家穷呢。
大愣经常去王老蔫家干家务,说实话,王老蔫夫妇挺喜欢憨厚能干的大愣,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有三女一子,儿子今年二十了,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女方家要两袋大米和二十斤猪肉。
王老蔫家也不富裕,他只好开口找李老愣讨要,只要李老愣出了这彩礼,巧珍就是他李家的人了。
就是这两袋大米和二十斤猪肉,折腾得李老愣家鸡犬不宁,连年都没过好。李老愣厚着脸皮在亲戚朋友中借了一圈,他哪里有什么富裕的朋友,勉勉强强才凑了一袋半大米,至于猪肉,那更是想都不用想,即使他砸锅卖铁也只能够买个七八斤。一个字,穷呀。
这个节骨眼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隔壁村的刘老财主发话了,只要王老蔫将巧珍嫁给他那傻瓜三小子,他愿意出四袋大米,四十斤猪肉,外加四十两银子作为聘礼。四十两银子,这对农村人来说可是了不得的大手笔。
王老蔫也算是仗义,给了李老愣一个最后期限,只要李老愣正月十五前将彩礼备齐了,巧珍他随时可以接走。否则的话,巧珍只能嫁去刘老财家,虽说他那三小子是傻子,但却是吃穿不愁,也算对得起巧珍了,总比挨恶受冻强吧。
李老愣的老婆子曾经去过王老蔫家,巧珍知道大愣拿不出这么多彩礼,整天哭得像个泪人一样,茶饭不思,足足消瘦了一圈。
在河口镇上打短工的二愣是个火爆脾气,他不想看见大愣和巧珍就这么生离死别,曾经私下里鼓捣着大愣和巧珍私奔,待生米煮成熟饭,抱上个孩子再回家来,届时木已成舟,王老蔫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可大愣死活都不同意,认为这样对不起巧珍,也对不起家里。
王老蔫现在对巧珍看得极其严密,二愣已经筹划好了,等刘老财主家来迎亲的时候,他邀上河口镇的一帮子青年朋友,持刀蒙面抢走巧珍,这样王老蔫就没什么责任了,毕竟人已经被刘老财主接走了,出了什么事情都要由刘老财主承担。
李老愣知道二愣的馊主意后,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两巴掌,这小子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蒙面抢劫,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再说了,万一双方大打出手,出一个好歹什么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被李老愣打后,二愣虽然忿忿不平,但也没什么办法了,他其实也对抢亲之事没底,但看见大愣如此难受,心中就是不怎么甘心。
“大愣呀,咱家穷,你和巧珍有缘无份。我看,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
良久,李老愣将旱烟锅往椅子上一磕,抬头望向发呆的大愣。
大愣闻言,面露痛苦的神色,低着头,双手使劲抓着脑袋,他清楚家里的难处,只能无奈地认命。
正当屋里笼罩着愁云惨雾的时候,忽然,院门传来一声响动,接着是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二愣闻声,连忙出门查看,只见一个穿着军服的青年背着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站在了院里,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身形消瘦的白衣青年和一名漂亮的少女。
四人衣着华丽,被人背着的那个白衣青年好像受了伤,搭拉着脑袋,闭着眼睛趴在那个军装青年的背上。
“小兄弟,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大哥中了毒,想借你家歇歇脚。”
刘小龙冲着呆望着李雅的二愣挤出一丝笑容,连忙解释着。为了不惊动村里人,他特意选中了在村头的李老愣家。
“进来吧!”
二愣回过神来,连忙侧身,将刘小龙等人让进了屋里,不时地偷瞄着李雅,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像李雅这样漂亮、有气质的女孩,一时间惊为天人。
俗话说否极泰来,穷了几辈子,李老愣家的祖坟终于冒了青烟,不但认了一门阔亲戚,而且从此飞黄腾达,位及人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