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些人会倒霉了。”安娜斯塔西亚莞尔一笑，“我很喜欢你这样的态度，你看看那些已经从庄园赶过来祝贺他或者哀悼亲友的人们，他们的表情太过于复杂，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只是雷斯特城里贫民区街道上雨天的一滩污水，浑浊不堪，看不通透……但如果你要踩下去，甚至无法淹没你的鞋跟。”陆斯恩看着这些人，他们的嘴角牵扯出自然的笑容，带着许多喜悦，却在眼睛里潜藏着嫉恨。
他无须因为这些人而为吉恩担心，已经成为神使继承者的吉恩，会成为菲妮柯斯家族的支柱，整个神圣罗兰帝国的骄傲，和教宗并肩――和掌握阿斯托莉雅世界的七个教宗一起站在神坛之上，俯瞰众生。
“在我眼里，你却是一汪泉水，清澈见底，可是谁也不知道泉眼通往何处，也许是浩荡雄浑的潘朵拉长河，也许是深不见底的贝加尔湖，又或者是浩瀚广阔的海洋。”安娜斯塔西亚的手指匆匆地，又轻柔地抚摸过他的脸颊，“在这个时候，我承认我更希望获得神使力量的是你，因此而有些失落，但我想总有一天，你即使没有得到宗教的特许，能够和一名主教走入婚姻的殿堂，却也能够让我的家族在你我的关系上缄默。”
陆斯恩认真地看着安娜斯塔西亚的眸子，里边有一丝丝的黯淡，他能够懂得安娜斯塔西亚的心情。
在阿斯托莉雅世界里，上位者和强者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和自由，神殿以及教宗直辖的神职人员不能婚配是数千年不变的律法，但拥有无上权力的教宗却可以特许一些神职人员和普通人一样拥有婚姻的权力。
即使达不到和教宗对话的成就，陆斯恩也可以在拥有某种强势的资格后，和安娜斯塔西亚公然双宿双飞，安娜斯塔西亚的那个神圣家族以及旁人也不会抬出律法来反对。
赤裸裸的强者无所不能，弱者无所依存的社会。
就像现在，陆斯恩看着不远处的格里费兹正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他在原地张望着，不停地看着那已经倒塌成废墟的祭坛。
如果吉恩还是以往的吉恩，格里费兹一定不会记得这个他曾经屡次欺辱的旁系子弟，但现在格里费兹开始惴惴不安地回想起某个必然会在阿斯托莉雅世界里留下显赫名声，成为广袤大地上遍布的神殿里供奉的一员，格里费兹大概会回想起他和吉恩相处的任何一个小细节。
格里费兹就是安娜斯塔西亚口中要倒霉的人，当然也包括格罗夫。
格里费兹往陆斯恩这边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
“陆斯恩，你没事吧。”格里费兹露出关切的神情，半蹲下身体靠在陆斯恩身边。
看到他走了过来，安娜斯塔西亚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格里费兹少爷，请尽快结束谈话，陆斯恩少爷需要更多的休息。”
怀念着安娜斯塔西亚手指上细腻如脂的感觉，待那一缕香风随着她的身影离去，陆斯恩才懒洋洋地转过头来，笑道：“大哥你都没事，我怎么会有事，你不是说我的法器是菲妮柯斯家族最好的吗？”
“那就好，刚才我一直在担心你，我早就应该过来看你了，只是安娜斯塔西亚祭司正在为你治疗，不想打扰你。”格里费兹真诚地说道，他那粗黑的眉毛蹙拢着，让他显出了一个兄长的关怀姿态。
“她也说我现在需要多休息。”陆斯恩确实有些疲惫，不想再和格里费兹敷衍，语气有些冷淡。
“这个……”格里费兹难以掩饰被冷遇的愤怒和尴尬，只是他现在的境遇实在不能让他像以往那样摆足菲妮柯斯家族大少的架子，“三弟，你知道我和吉恩一向有些误会，如果吉恩他对我……”
“对你怎样？”陆斯恩接口道。
“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找个机会，让我给他道歉。”格里费兹企盼地望着陆斯恩。
陆斯恩奇怪地看着格里费兹，他对吉恩的态度改变的如此自然，仿佛在强弱的巨大差距面前，一切自尊，廉耻，骄傲，矜持都不存在了。
“那你自己去找他就是了，拉上我有什么用？”
“他和你关系不错，我知道的。”
“墨翟法罗大帝是神圣罗兰帝国的开国君主，他曾经只是一个会在半夜翻到隔壁村庄园主的葡萄园里偷葡萄的野孩子，当他成为圣罗兰教区最庞大帝国的君主后，他像绝大多数成功者一样回到家乡，然后他下榻在家乡最富盛名的庄园别墅，非常巧合的是这栋别墅的所有者正是他以前透过葡萄的庄园主所有。”陆斯恩讲述着这个记载在帝国史籍上，而从不走进图书馆的格里费兹却绝对想不起来的故事，“庄园主也没有想到昔日被他抓住倒挂在葡萄架子上鞭笞的偷葡萄的孩子，会掌管一个帝国，掌管所有人的生死，他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墨翟法罗大帝的脚下乞求原谅。你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是怎样的吗？”
“墨翟法罗大帝一定杀了他，是这样吗？他是一位伟大的君主，绝不会允许践踏过他尊严的人活着，一定是这样……”格里费兹脸色苍白，呢喃不清地说着什么，死死地盯着陆斯恩，似乎在希望陆斯恩否定这个结局，然后他会和这位庄园主一样得到宽恕。
陆斯恩没有理会格里费兹，自顾自地讲着故事，“墨翟法罗大帝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的庄园主，哑然失笑，他说：我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格里费兹欣喜地道：“三弟你是想告诉我，像墨翟法罗大帝这样的大人物，完全不会在意那些小人物的心理，当他们站在某种高度时，他们的眼睛里就看不到那些可有可无的角色了。”
在担心遭受无法反抗的报复，生命受到威胁时，格里费兹的反应倒是不慢，刚才那种阴郁绝望的神情一扫而空，也顾不得再关心陆斯恩，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跑到一个角落里，不要被吉恩想起来还有他这号人物。
“就在庄园主暗自庆幸墨翟法罗大帝的宽容时，墨翟法罗大帝的近侍却一刀砍下了庄园主的脑袋，他说他绝不会允许有人践踏陛下的尊严，哪怕是过去的。”陆斯恩独自一下讲完整个故事，当吉恩成为这样一个强者时，自然会有许多人挖空心思要巴结他，不需要吉恩动手，许多知道格里费兹欺辱过吉恩的人，都会为吉恩效劳。
格里费兹得罪的人可不少，总有人会想着借吉恩的名号来让菲妮柯斯家族的大少爷吃些苦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