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给张亢的任务确实很简单,就是把当初王栋祚送的举荐信传递给他的同乡吕惠卿。(吕惠卿此人在前文有过粗略的介绍,这里就不多对其进行铺垫了)
而此时的吕惠卿可谓是春风得意,随着王安石被召入京并得到重用,这个现在只是编校集贤吕大人就开始大红大紫了,据说王安石经常在神宗皇帝面前推荐他。
“惠卿之贤,岂特今人,虽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学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独惠卿而已。”————语自《宋史~吕惠卿传》
然而从三月份一直到现在临近九月,吕惠卿虽然在官场名声大振,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升迁,真个是雷声大,雨点小。究其原因,一不是神宗皇帝不看重,二不是王安石不全力举荐,而是因为另外一个无论在学术上和政治上都和王安石并驾齐驱的另一位大臣——司马光的阻挠。
司马光谏帝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安石负谤于中外者皆其所为。安石贤而愎,不闲世务,惠卿为之谋主,而安石力行之,故天下并指为奸邪。近者进擢不次,大不厌众心。”帝曰:“惠卿进对明辨,亦似美才。”光曰:“惠卿诚文学辨慧,然用心不正,愿陛下徐察之。江充、李训若无才,何以能动人主?”帝默然。光又贻书安石曰:“谄谀之士,于公今日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将必卖公自售矣。”安石不悦。——《宋史~吕惠卿传》
正是因为有司马光的阻挠,吕惠卿才没有立刻被升至高位,当然这也更加坚定了吕惠卿加入王安石改革派的决心。
这天吕府喜气洋洋,因为吕惠卿的升职令终于冲破司马光的阻挠下来了。被任命为新置的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应该是书记员一类的官员,权力很大,“事无大小必谋之,凡所建请章奏皆其笔”。)但为了不过分引起注意,并没有大肆张扬,门口执事的管家依旧站在门口待客。
张亢蹑手蹑脚的来到吕府大门,见两个家丁守卫在门口,连忙跑过去,递上几枚铜钱(看官表笑,宋朝时候主要流通的就是铜币,银两非常少,几枚铜钱可不是小钱,那时候货币交易量大,铜到后来都不够用,才催生了交子等纸币。)
张亢这贿赂可是老练到家了,牵手之间,一个眼神,对方已经领会了意图,张亢双手把信奉上,也不多说一句话,那家丁拿着信封就进门了。
张亢颇为得意:看来不管大庙小庙,小鬼进门的招数都管用,也难怪陈振兄弟让我来,这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这么利索的。他开始有点自大起来,赌钱输钱的倒霉事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爷!”门丁轻轻地走进吕惠卿的书房,唤道。
吕惠卿正在给王安石写信,并且把自己关于变法的一些看法也呈送给王安石,正写到得意处,就被家丁打断,心中有些气愤,不过吕惠卿自认是一个自控力很好的人,轻易他的喜怒不会表现在脸上,但是他心中已经决定,将这个家丁调到偏门房那边接柴(专门负责将运来的柴火装卸的人),免得老是这么无状的打扰。
那门丁自然不知道吕惠卿已经给他降了职,还沉浸在有了一笔额外收入的兴奋中,见吕惠卿抬起头来,脸上也毫无波澜,连忙躬身将信封递上去,说道:“门外有一个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吕惠卿接过信封,信封有点沉,估计还有一点见面礼在里面,见署名的是自己的那个同乡王栋祚,随意地就把它扔到一边。“你先退下,告诉那人,信我已经收到了。”
“是,老爷。”
吕惠卿等家丁走出去,有继续写他的书信去了。
张亢在门口等了一会,见家丁走了出来,连忙上去打招呼:“大哥,信……”
家丁直了直还半弯的腰,说道:“你先回去吧,大人已经把信收了。”
张亢见任务完成,连忙笑着跟那家丁道谢,高兴地回 “及第客栈”去了。
“老爷,您那两位弟弟又派人来给您送礼了。”老管家吕福在门口在了良久,见吕惠卿写好信,密了封,方才走进来,禀告道。
“这个升卿,和卿,我不是说了,不要大肆声张,”吕惠卿嗔怪了一声,上次吕升卿和吕和卿送来两大箱的东西,被吕惠卿给退了回去,“他们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吕惠卿一边埋怨,一边接过老管家吕福手中的礼单,上面写着绢丝还有银两等物,另外也有一些古玩,“这两个傻瓜是不是以为我觉得上次礼物送的少了才退回去!”吕惠卿心想。
“全部给我退回去!”吕惠卿把礼单退给吕福,“这两个小子,连人家王栋祚都不如!”吕惠卿想起王栋祚的那封略显沉重的信。
吕福连忙拿着信出去了,吕惠卿等吕福走远,把书房的门关上,这才拿起王栋祚的信封,打开,发现里面有一个类似琉璃的东西,吕惠卿微微一笑,猜想肯定是价值不菲的宝物,拿出来一看,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这是什么东西啊?只见一条透明似水的龙形雕刻物出现在自己面前,吕惠卿自认识宝无数,可是想这么晶莹剔透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恐怕这天下最透明的玉石也比不过他,就连冬天用嘴清莹的水结成的冰也比不上它透彻,就算不是冰,只是水,这个龙也来的晶莹。
这就是陈振利用陈拓带来的玻璃制作的玻璃龙了,王栋祚被抓当天将写好的《奏陛下祥瑞疏》和玻璃龙交给一个押司送往京城,指望能升官发财,那押司在途中被陈振截下,拿出王栋祚的亲笔签名信,才骗的那押司把信封交给陈振代为转呈,自己提前回去复命去了。不过这个时候王栋祚早已成了阶下囚,那押司自然也被李从善收了去。此是前话,不多赘述。
吕惠卿对这个“王栋祚寄来的”宝物爱不释手,拿在手上把玩了许久,又拿来几个绸布托将起来,放到阳光下看,“真像是水做的啊。”吕惠卿看着晶莹剔透的玻璃龙,由衷的感叹道。
为了知道这个宝物的来历,吕惠卿小心地将玻璃龙安放好,打开那信封里面的书信。那《奏陛下祥瑞疏》早已被陈拓扔到一边,换上了王栋祚对陈振的推荐信和一篇陈拓写成的关于变法看法的文章。他随意地看了看推荐信,扔到一旁,打开陈振的那篇《法变之于法新》,细细的读了起来。
“……吾辈尝谓法变之迫日甚,然前有国戚祖关,后有权臣挡道,变法之途如泥中行车,愈走愈慢,其大多数者,莫过于忌‘变’如瘟也。……吾上变法,君子曰,不孝,妄动祖制,然定制新法,却难为人所诟病。……疲惫之法实不变不足以强国者则比变之,其余皆可藉由新法推而广之,……此可稍减革新之阻力,……然新法之创绝非易事,忘诸公审慎度之!……______学生陈振熙宁元年启。”
吕惠卿看完陈振的文章,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整篇文章文笔上佳,虽然对于变法的理解还比较初级,但是有一点却是和自己写给王安石的信上的内容有相似之处,就是“巧立名目”以立新法蒙混住一部分反对派的眼睛,减小变法的阻力。从这点上看,这个举子若能高中,将来必能在变法派中获得重用,现在难得人家写信来拜访自己,若是处理得当,招之门下,成为自己的羽翼也说不定。
吕惠卿虽然仕途才刚刚走上轨道,但是广招门生故吏还是每一个官员的目标,特别是每年大考之时,都是官员发挥自己伯乐才能的时候,自己现在的小圈子主要都是自己的亲戚同乡,一个个阿谀奉承都不落后,但是论起真才实学,除了自己,还真是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现在有一个很有才华的举子主动找上门来,自然不能冷落了人家。
“来人呐!”
“老爷!”吕福听见吕惠卿呼唤,第一个一路小跑进了书房。
“你派人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一个从舒州上京赶考的举子,叫陈振,找到他,给我带句话,就说中榜之后乃相见!”
“是,老爷。”吕福接到指示,又退了出去。
吕惠卿看着陈振的信,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其实文官收到一个好的门生跟武官遇见一个好的将领一样,吕惠卿对变法派占据朝中大权充满了信心,自己现在还很“年轻”,将来变法派的大权旁落,除了自己这个最受器重的吕某人,谁还敢当此大任,而这之前,扶持自己羽翼是最重要的,因此陈振成了吕惠卿的第一个目标,若陈振能成功进入仕途,这等人才,正是自己要拉拢拉拢的。
这一切,陈振也知道,陈拓对吕惠卿的了解,虽然是从史书上得来的,但是毕竟不是毫无根据,在信中告诉陈振之后,陈振方才想出这条计策,现在进入大宋权力层的突破口就在吕惠卿那了。
大考就要来临,陈振原来并不怎么重视的科举考试也因为陈拓的理想变得重要起来,他决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次科举考试。
中榜之后乃相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