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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叹了口气,将匕首收了,便不再和四郎说话,弯腰走出竹棚,负手站在筏头,沿湖眺望。只见水天一色,清潋朦胧,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青与白,是冰的颜色。她此时的心也象冰一样,澄沏清明。她看得比什么都明白,可是仍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她娇小的身影,象一片白色的树叶,飘摇在苍茫的大地间,似乎随时都会被融化,又似乎随时被无情的狂风卷落。四周的景色都差不多,她不知该向哪条路走去,只恐到达路的彼岸,仍是象眼前一片苍凉,荒无人烟。而她,也还是孤身一人。

    寒风拂面,将她的脸颊冻得铁青。

    竹筏终于靠岸了。四郎也从筏中走出,与小雨一起踏上崖边青岩,谢了少女。四郎静静的瞧着小雨,道:“该回营了吧。”

    小雨淡淡一笑,道:“不急。你还没吃饭吧,吃了饭再回去也不迟。”

    四郎距野狼谷逃生后,至今已有大半天,粒米未进,只喝了一肚子茶,在竹筏上虽有那少女的点心,他心情激荡,全没看见。这时候听小雨提起,才发现肚子里已经不断咕鸣了。便笑道:“也好。我答应陪你玩一天的。如今才过了大半天,索性再走走吧。你喜欢去哪里?”

    小雨含笑道:“虽说是你陪我,不过这个地方,料来你也感兴趣的。你随我来。”当先在狂风中徐行,四郎跟在她身后,两人始终保持两步的距离,并没交谈。约走了一个时辰,前面山路崎岖,似到荒郊,小雨沿着青石台阶盘旋而上,夹岸是茂密的山林翠竹,在此暮色昏暗中失去了原有的青翠,变得苍劲肃穆。树叶投影在小雨白色的衣衫上,却象淡淡的水墨晕染。山风渐猛,寒气陡浓,小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四郎赶上来,与她并肩而行,笑道:“这里是个荒山野岭,哪有什么饭庄啊?不怕你笑,我真饿的胃痛了。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如何?”

    小雨微笑道:“你是铮铮铁汉,连死都不怕,还怕饿吗?”继续前行。四郎被他一个软钉子碰了回来,甚是无趣,只得默默相随。高山上积雪未融,此时暮色四合,金光万缕,紫云横峰。连青山上的雪影也都金光灿灿,耀眼生辉。四郎眼睛被牢牢吸住,甚是感动,连连赞叹,道:“好美。”小雨笑道:“良辰美景,若再加上浊酒一杯,就更妙了。咦,那里有户人家,我们且过去乞一顿便饭吧。”伸手遥遥一指,果见紫萝青盖处,雾蔼氤氲中,隐隐露出一角柴扉。

    两人走过去,却见前面建了三间草房,用一道歪歪斜斜的柴栏围住,算是一个小院。院中一个少女身穿湖水蓝色长裙,手中抱着一只白色的母鸡,嘴里啧啧有声,正在低头招呼其他几只寻食的野鸡。听见脚步声响,忙抬头看来,忽然“啊呀”一声,扔了鸡,任它分扑在地,急急拎裙跑来迎接,扑在四郎怀中,哽咽道:“四哥,你终于来了,终于来看我了。”两行清泪忍不住淌了下来。

    四郎只觉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紧紧拥着自己,鼻中冲入一阵幽香,吓了一跳,忙将那少女推开,凝神细看,只见她竟是卓约。一时间又喜又惊,又慌又窘,脸上绯红,胸膛蹦跳,支支吾吾的道:“我...我...。”他在金殿上为卓约挡过一鞭,完全是出于一个男子汉的本能,后来又想救她,乃是出于仁义之气,其实心中对她全无想法,没想到被她误会的如此之深。一时之间,窘迫难当,若要挑明来说,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措词。

    小雨“咳嗽”两声,卓约这才看见她,立即盈盈拜倒,道:“民女拜见大人。”小雨忙伸手扶她起来,埋怨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行礼!这么硬的石头,碰伤了膝盖怎么办?你四哥一天水米未打牙了,到你这里蹭口饭吃。你也别小气,菜少些不要紧,糙米粗饭,让他填饱了才好。”卓约嫣然一笑,将两人让到屋中,在一张木板桌旁坐了。小雨两手搓着取暖,对卓约道:“上次我给你送的十里香,还有没有?喝一杯暖暖身子。”卓约笑道:“有!有!还没动呢。”捧出一个黑泥坛子,给两人的竹碗里斟满了。又在屋角的小火炉里加了一把炭,过了片刻,拎出一个竹篮来,从中取出一碟切鸡,一碟红丝糖萝卜,一碟玉米饼,放在桌上,笑道:“这是我做的糟鸡,潘大人和四公子先点点饥,味道不好,两位可别笑话。”她见暮夜已深,又从屋脚的一只柜子上取过一只糊牛皮纸竹编灯笼,点燃了放在桌上。她刚见四郎时情不自禁,这时候又矜持起来,重新改了称呼。

    四郎见她忙里忙外,欢快如一只小燕子,人虽比当时在金殿里瘦了些,眼睛中却添了一层光泽,越见靓丽。候她出屋,急向小雨低声道:“你都跟她胡说了些什么?你明知道我,我和她没什么的。”小雨双手一摊,耸了耸肩,道:“我什么都没说,她自己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我还不高兴呢。”说了最后一句,忙收了口,脸上却荡起红晕,忙大口吞酒,就算是酒气上脸。又笑道:“你别光傻坐着。卓姑娘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一个人怎么杀鸡?做饭?若是弄粗了手指,你心里还过意的去。”四郎把脸一沉,道:“她是你嫂子,你不帮谁帮。”小雨懒懒的站起身来,道:“好吧,我帮。可你别忘了,要不是人家为你唱歌,只怕现在还在做呼奴唤婢的少夫人呢。你总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等吃现成的吧。”慢慢踱出门去。四郎想自己不过只有几日之命,何必还拘泥俗礼,让大家不开心。卓约身世飘零,却有傲骨义气,也是个奇女子。若是能在命终之日,为这个可怜的姑娘做一些事,也是一件安慰。当下也站起身,一同赶到灶下,杀鸡劈柴。两人在卓约面前,心有顾忌,便不提过节,只讲风月玩笑。三人说说笑笑,齐心合力作了四菜一汤。分别是冬瓜窜丸子,清汤肥鸡,冬菇荠菜,麻油土豆丝,外加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萝卜鲫鱼汤。做好了饭,四郎又将锅洗净了,用抹布抹干。他见灶下水缸已空,心想卓约身体单薄,如何挑得动水,当下到院中拿了扁担水桶,道:“在哪里挑水?”

    卓约道:“四公子,挑水的地方太远,你吃了饭再走。”四郎黯然想道:“只恐这顿断头饭吃完,我已经是刀下亡魂了。”当下道:“吃完饭还有事,我先去挑了再说。”小雨道:“那我替你指指路吧。”举起地下六个水桶,都挂在四郎扁担上,与他并肩出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