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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落未落之际,感觉手臂被人用力抓住,似乎想将他重新拉上平地。但六郎受巨石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急速下坠,反将救他那人的半个身子也拉出悬崖。那人只要松手,仍可脱身跳开。但那人却未松手,整个身子挂在崖下,只双脚还牢牢勾住崖边的石头。这时天上飘洒下几点雪花,寒风转剧,将两人连在一起的身子吹得象一条易断的草蝇,晃晃悠悠的。赤膊人赶了过来,飞起一脚,将救六郎那人勾脚的石头踢下悬崖,两个人突失凭依,迅捷无伦的向望不见底的深谷中跌去,只觉寒风不断向耳洞中贯入,难受之极,身子也如没头的苍蝇不断盘旋起来。突然撞在光滑陡峭的黑岩石上,痛得五脏六腑如要裂开,两人无暇叫痛,一齐翻身,将背贴在岩石之上,欲使 “壁虎游墙功”止住跌势。但这侧悬崖和一般悬崖不同,寸草不生,光滑如镜,垂直笔立,毫无着力之处。两人后背虽然贴上岩石,跌势竟丝毫不缓,仍如流星闪电似的向谷底坠去。急跌中六郎瞥见峭壁上孤零零的伸出一只干枯的树干,怕已死了数年,枝叶尽数脱落,只剩下丑陋孱弱的躯干,喝道:“过去!”飞出一条钢绳,绳子末端系了一只精钢打造的爪子,可以抓取物件。那树干被爪子抓了,“咔”地一声,断了一半,六郎抓住救他那黑衣人的手臂,在钢绳一端向着峭壁直荡过去,仿佛飞速撞墙自杀。但两人武功不凡,身子一贴上峭壁,借力卸力,已将这直撞之力消去。只这么一用力,那枯树干又是“咔”地一响,裂去四分之三。

    两人孤零零的挂在悬崖中断,头上白云缭绕,已不见崖顶,脚下仍是深不可测。胆小的望一眼也会头昏眼花,心悸呕吐。周围方圆十丈之内,可以着力之处,只有那根摇摇欲断的枯枝。六郎心神略定,打量救他的那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和野狼谷中的打手装束相同,沉声问道:“阁下是谁?”那人取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一张气宇轩昂的脸来。六郎颤声叫道:“四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喜是悲。他出生入死,是为了寻找四郎,可是真找到他了,却又在如此不堪的境地。暗想:“三哥不知道看见我的烟花没有。但就是他看见了,也无济于事。”

    原来四郎本隐身在谷中众人之间,本想伺机擒住龙伏渊,只是他防卫周密,下不了手。后见六郎欲险,他情切关心,不顾一切扑上相救,谁知人没救成,自己也被连累。他知崖上枯枝承载不了两个人的体重,迟早仍会折断。这时两人虽能暂时栖身,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他心里本有一句要紧话,在死神来临之刻,便忍不住说了出来,哽咽道:“六弟,我是糊涂人,死了也不可惜。可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不珍惜自己?你的命比我重百倍千倍,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爹想想,为郡主妹妹想想。”

    六郎在临死之时,灵台澄明,反觉心态更加祥和安静,他也有一句话一直藏在心底,若不是濒临绝境,万万不肯说的,这时候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四哥,你还记得当日在白石集,我和你说过的话?”

    四郎一怔,他脑子一片混乱,自怨自艾,哪里还想得起陈芝麻烂谷子的话,问道:“你说了什么?”

    六郎笑道:“四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当日我说,无论你遇到什么艰难挫折,小弟永远在你身边。我是当真!"

    四郎心中剧震,也想了起来,道:“当日我说,你我兄弟同心协力,共保江山社稷,今后甘苦与共,永不相负。”忽然之间,嘴里又苦又涩。他夺印失败,便遇六郎横刀夺爱,一连串的打击不如意,加上嫉妒愤懑伤心失望自卑消沉种种感情,早就将这句许诺忘得干干净净。回想起自己一颗心都在那个如花少女身上,追逐那遥不可及的雾花水月,却轻易抛弃了手边千金不换的珍贵友谊。真是弃珠取椟,愚不可及。一时之间,悔恨交加,恨不得立即一头撞死,哽咽道:“六弟,我对不起你!”

    六郎眼神澄沏,如一泓秋水,渐渐溢出笑意,流泻在脸上,笑道:“四哥,我很开心。”伸出手去,握住了四郎的手。

    四郎默然不语,不用再多说了,他已知道。身旁大雪纷飞,可是两人同时感到对方手里的温暖,这股暖流直透入心里,象叮咚的泉水,唱诵着快乐。他们尽情享受着这天籁之音,只觉得除此之外,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前尘恩怨,种种误会,尽在这双手一握之间,化为云烟。

    耳听头上不断传来细微断裂之声,枯枝那连结的五分之一,又断了不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