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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迭遭大变,本是容易控制自己心神之人。但这冲击实在太大,虽然脑海里不断命令自己冷静,仍控制不了手指微微颤抖。从前心里还存在着侥幸心理,心想雪彤虽然倾心六郎,但他已经定婚,基本上不会改变。以雪彤心高气傲的脾气,不见得肯委屈做为侧室。时间一长,自己仍可以设法感动她,与她重拾旧好。可是连这一个卑微的愿望,如今也被敲的粉碎了。从来美梦易醒,但他都不曾有梦,为什么就要接受如此残酷的惩罚?他本糊涂瞒盱,就死了也是活该。如今却连累的六郎。六郎是父亲心中的希望,也是大宋百姓心中的希望,倘若因为自己而有三长两短,那么自己真是万死难赎其辜了。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即使自己和这屋子里的人玉石俱焚,也不能让六郎有毫发之伤。

    伏渊看见四郎斟的茶有少许溅落杯外,长眉一扬,正要说话。忽见白影一晃,云梦闪身过来,挡在四郎身前,嗔笑道:“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吧。”接过四郎手中茶壶,俏丽的倩影,也正巧插在四郎与雪彤之间。这一下,四郎欲擒雪彤为质,换六郎平安出谷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他只得茫然若失的站着,眼睛里飘忽着深深的懊悔。伏渊犀利的眼光绕过两个光彩夺目的少女,审察着这眼神,若有所思,唇边微笑。云梦含笑为雪彤斟茶,笑道:“杨六郎连闯三关,此时怕已在阎天索上了,依我的愚意,该是公主出面的时候。那杨六郎一看见公主,还不束手就擒吗?”雪彤又是紧张,又有些期盼,道:“我换身衣服。”云梦笑道:“我服侍公主上妆吧。憔悴一些,更叫人疼呢。”雪彤脸上微红,低了睫毛。云梦热情洋溢,不多时已助雪彤换上刚入谷时的衣裳,又将头发打乱,脸上涂了灰泥。当即便推她走出石室,伏渊与谷中众人跟随,四郎也随着众人一起出来。

    云梦来到一条看似死路的石道尽头,随手在墙上敲打了七下。这七下不规则的敲打,便扳动了七个机括。只听“吱哑哑”的声响,石道尽头的一面石墙,突然凸出一寸。云梦双掌按在墙上,先用力一推,再一回抽,使个“吸”字决。这而石墙就向里翻了开来,竟是一道门户。从石门中出来,竟是白雾缭绕,山风劲急,已在山峰之巅,却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凛冽之意。好在众人身有武功,身体里气血流转,虽然衣衫烈烈飞舞,雄劲如刀,却也浑若无事。

    四郎初入谷时,已是黄昏。此时他折腾了一夜,东方已渐渐露出鱼肚白色。但四周仍是阴郁的黑,象厚厚的油毡压在人身上,粘腻而沉闷。山谷下面闪烁着火光,初看以为是星光,但天空上并没有星月,随即明白那是火把的光。红的火把划出一道道灿烂的孤线,象流星闪烁,又如雨后的霓虹。在拳剑激荡中,吞吐变幻,忽明忽灭。火光中,一个矫捷的白影在一群黑衣人围绕中腾挪闪跃,如一只白色的雄鹰,在山谷中翩飞盘旋。众人脚下,是望得人头皮根发碜的万丈深渊。仅有的停足之物,只是连在两道悬崖间的细细的铁链子,只比钢丝粗一些,链子纵横交错,脚只能踩在链子的节点上,只要稍偏半寸,便要从链子旁米许见方的空洞上直跌下去,跌得粉身碎骨。

    此时相斗的双方,都是屏息凝神,全神贯注,一点不敢大意。只要有半点疏忽,便要尸骨无存。这已不是寻常的打斗,而是呼吸之间决生死的较量。由于夜色太黑,众人都是左手持火把,右手持兵器。暗红的火光忽左忽右,人影也随之窜动。只是落足之处,必然在铁链之上,不差毫厘。

    六郎在这阎天索上,已逗留了半个时辰,仍然踏不到对面的实地上。虽是隆冬天气,额头上也不禁泌出细细的汗珠,条条滚下来,沾在睫毛上,水淋淋的。他从入谷以来,就深陷埋伏,从黄昏一直打到次日黎明,不但连四郎的影子都没见着,敌人却越来越多,饶是他年轻力壮,也渐感精力衰退,有心无力。原来龙伏渊没将四郎放在心上,却一定要杨六郎死。一则为了报前日白云观之仇,二来也是为除一个心腹大患。因此六郎所遇到的,才是野狼谷中真正的精锐。六郎在阎天索上,每一换步,都要先向脚下瞥一眼。而谷中众人操练纯熟,却如脚底生了眼睛一样,只是招招杀手,凶狠搏命,眼光却不稍瞬。这样一来,六郎功夫虽比众人为高,却渐落下风。偏偏他的气力也到了急剧减退的时候,形势更加凶险。眼见再过片刻,便要被生生逼入万丈悬崖之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