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悠然望着湖面,努力忍住眼泪不夺眶而出,道:“我知道,延昭哥哥是对我好,我要好好报答,我不是再三求了王兄,让他照顾你吗?”
六郎连连冷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八王爷对我这么好呢?原来全是郡主妹妹的功劳!你给我荣华富贵,锦绣前程,然后潇洒的离我而去,来显示你是多么高贵,多么骄傲!你眼里不能容忍一粒沙子,不能容忍我的一点错误,哪怕我伤痕累累,无人倾诉,只盼在你这里得到一点温暖,你也吝于施舍!郡主妹妹,我不曾知道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他为了雪彤的事,饱受毒打,蔑视,随后又接连败在龙伏渊手下,可谓身心俱疲,但他都咬牙忍了下来,每当脑海里闪过郡主,就象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使人有继续前行的勇气,可是,如今,连这一点希望,连这一点依赖,都已荡然无存。灯已灭,人已去,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凄风苦雨,望不见边的旅程,忍不到头的苦难,只有他一个人独自上路。他紧咬嘴唇,眼眶也忍不住湿了。
郡主任由狂风拂起发丝,鼻子一酸,泪水又涌满眼眶。她忙强忍回去,低声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三从四德的人,不是举案齐眉的人,不是个能容忍你女人的人!你现在知道了,还不晚,早知道,总好过晚知道!”
六郎气得甩手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知道!可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你那次生病,我在你床前说了什么?你都不记得了?在我心上,只有你一个人,无论我和谁在一起,可我的心都是你的,你知不知道!”
郡主低头一叹,道:“延昭哥哥,你在我面前,自然这样说,等到明天见了姐姐,你又另一样说法了。谁不知道延昭哥哥最会说话,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我听这些话,听了多少年,可是如今,我不想听了,再也不想听了!”她知再要伫立,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她不愿被六郎瞧见软弱,转过身子,向自己居住的娉婷阁走去。
六郎见她娇弱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忽然升起前所未所的恐慌,这恐慌,即使是在野狼阵中独对强敌,即使在八王府生死一线,也从来没产生过。几乎要将他整个心挖空了,整个人炸碎了!候门深似海,她的背影一消失,再见就难了!若是她执意不见,难道自己就这么失去她?失去这个令他心动,心酸,心碎,在他心底激起千层涟漪,万般憧憬的女人。难道那些西山看落日,闲院荡秋千的旖昵画面,就只是昙花一现,云烟过客?徒然留下来在他心口刻划伤痕,折磨他的?若是这样,他整个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生命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真是人生无常,命运弄人,曾经的瑰宝珍爱,若要失去,也只在瞬息之间。六郎只在这一瞬间,惊惧莫名,就好象忽然站在万丈悬崖边上,可是发现脚下的石头也正向下坠去。他急冲上去,用力抓住郡主胳膊,粗暴道:“我要你听!我要你听!你给我听着!”
他是练武之人,急怒攻心,使力过猛,这一抓之力,就是寻常大汉也忍受不了,郡主娇滴滴的小姐如何受得了,痛得花容失色,黄豆大的汗珠颗颗绽出,还以为他恼羞成怒,竟然动粗,变色喝道:“大胆杨延昭!你放肆!”
六郎见她居然摆起作官的架子,昔日那些柔情蜜意,关心体贴,就好象湖中的明月,看起来万般晶莹灿烂,却经不起微风一荡,细雨一吹,便落出凉薄冷漠的真实面目来。情不再有,而人却还活着!这简直比凌迟处死还要残酷!一刹那间,他全身空落落的,好象已经死了,剩下的,只不过是具行尸走肉。鼻子酸痛难忍,差点掉下泪来,冷笑道:“郡主娘娘,延昭无礼冒犯,罪该万死,请您治罪吧!”头也不回,走出八王府。
郡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气得泪珠纷纷滚下,落在前襟上,道:“做错了事!还这么趾高气扬的!你走好了!有本事,就一辈子别见我,一辈子别进这八王府!” 她本以为他会上前低声下气的陪个不是,自己就拿不定主意会不会原谅他,若是他再苦苦哀求,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再接受雪彤入门。没想到他说不到两句话,就脸红脖子粗,好象自己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愤愤出门了,自己这几天的柔肠百转,又凄苦又甜蜜的细心盘算,全都用不着。一只手臂却被他捏得痛入骨髓,只得握着手臂,悄立寒风之中,竟似痴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