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哼”了一声,道:“说了这么半天,就这句话还算人话!”当下二人会齐雪彤,走到附近的一间古色古香的茶楼,一品香。那茶楼全是用深色的原木搭成,窗上垂着淡黄色细细的竹帘,廊下挂着深红色的橄榄形草纸灯笼,灯笼上题着时人书法,甚是雅致。三人沿着原木楼梯走上二楼,来到靠窗的一张黑木方桌旁。只见桌面擦得光可鉴人,摆了雪白的仿白玉瓷茶具。对面整片墙上手绘了一幅金漆荷花图,右上角题着四行黑色行草:“鹅湖山下稻梁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拓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龙飞凤舞,几欲破墙飞出。窗外几颗参天巨槐遮天盖日,懒枝慵翠,绿荫满室。隔壁有悠扬的二胡声传出,却是一曲“平湖秋月”,曲调甚是哀愁。
两人推雪彤上坐,两人打横相陪。却见一个身穿深红色瘦腰布裙,紫边紫花点缀,头包同色方巾的清秀少女手捧雪白竹把小提壶,给三人杯中倒了颜色深黄,暗香浮动的清茶。又拿出一本画着写意国画的菜单,递给四郎。四郎对点菜一窍不通,随手交给六郎。六郎对雪彤笑道:“你常常说羡慕江南,今天我们就点几个江南菜吧。”便点了宋嫂鱼羹,西湖莼菜汤,薄冰芦荟,香椿拌豆腐。他知四郎粗鲁,怕他吃不惯,又给他点了一盘熟牛肉,一碟油煎饼。因为有女客,便不喝酒,二人陪雪彤喝茶。
这时候从一面发旧的杏黄门帘里传出的二胡声曲调忽然转悲,恍若寒夜冰雹,怒海孤舟,断崖蓑草,雨夜孤魂。三人本来谈笑正欢,这时候都不由自主收了声,表情肃穆,沉默寡言起来。再喝一杯茶,那曲子更加凄凉悲切,四郎本就心情郁郁,听了这声音,忽觉眼眶一湿,差点掉下泪来,大吃一惊,忙招唤那红衣少女过来,不悦道:“你们做生意的地方,拉这种死人的音乐干什么?快换个曲子吧。”那少女含笑道:“请公子恕罪,这位拉二胡的,也是小店的客人。我们却不便干预。”四郎六郎对视一眼,都是神色凝重。六郎长身站起,走过去撩起门帘,只见隔壁雅座坐了一个少年,膝上摆着一把年深月久的二胡,正在拉动。他身穿深灰色武士服,淡灰细边收领,腰中系着枣红色大带。长方脸面,鼻梁高挺,浓眉入鬓,双目炯然生光,一看就是武功不凡。此时眉头微皱,脸容忧郁,神色哀伤,自顾自的弹奏,全不理睬六郎。
六郎见他人品俊雅,起了结交之意,笑道:“人生得意需尽欢,兄台音律妙绝,感人肺腑,只可惜太作悲了,辜负了上天造人的一番美意。如兄台不嫌弃,请过来同饮一杯如何?”
那少年停手不拉,双目一翻,上下打量了一下六郎,双目如一泓秋水,渐露笑意,嘴角上翘,露出雪白的牙齿,含笑道:“叨扰了。”与六郎一同出屋,走到他们桌上。
四郎一见那灰衣少年,更加吃惊,这人正是今天在潘府角门所见的紧紧跟着潘豹的那个灰衣少年,看他含笑欲坐,忙将椅子拉开,道:“阁下是国舅爷的护卫,这里地方简陋,不配您的身份。”
那少年笑道:“四公子真是好眼力。在下郭安,正是国舅爷的贴身护卫,今天斗胆,请杜姑娘过府一叙。”从下面飞起一脚,那张紫檀木桌登时“咔嚓”裂为两半!桌上杯盘四碎,茶水淋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