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彤和六郎接近,初时只是为了要强好胜,渐渐的也不禁被他的涵养学识所动。她喜欢听他讲京城名胜古迹,六郎心细,把每个典故都记在心里,听着那绿荫白沙,或者是一块默不起眼的石头,都饱含着一段情,一场泪,一片痴,令久在蛮荒之地的雪彤,不禁悠然神往,更加仰慕中华文化。偏偏四郎不识趣,有事没事总喜欢缠着雪彤,就象沾在身上的鼻涕,甩也甩不掉。只是雪彤记着龙伏渊说过的:“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的话,欲让四郎和潘小雨自相残杀,这才勉为其难,和四郎出游了几天。偏偏四郎那怆夫蠢才,满嘴里谈的都是如何重建绿柳庄;如何增设赈灾摊子;如何劝杨业上疏,让朝庭捐银,慰籍伤者,把雪彤气得差点吐血。好不容易点到正题,又被这个没骨头没志气的庸夫拒绝。雪彤忍无可忍,再不委屈求全,讽刺了四郎几句,毅然离开,同时盼望四郎受了自己激励,做出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来。
鬼谷夺图9
四郎如何知道这些情由?当下默默走出屋子。六郎追了出来,道:“四哥,我和你同去。”两人一起来到母亲屋中,请安行礼。只见赛花内穿米白色棉布长裙,外罩绿地白木棉花对襟纱衫。满头乌发盘在头顶,用乱银蓝玉链束着,一丝不乱,越显的额白如满月,眼清似秋潭,坐在厅中右首一张花梨木太师椅上。见了四郎,微微冷笑,便把右手方几上摆的一张方笺递过去,道:“你瞧瞧吧。”
四郎展开方笺,只见是个请柬,上面用端楷写着:“潘府为飞虎营统领庆功,恭迎杨四公子大驾光临”。赛花不等他说话,就冷笑道:“赢了统领,还这么不依不饶,送这份请柬来,摆明了要让四郎难堪。这真是欺人太甚!”说着重重一拍方几,那方几晃了几晃,六郎忙抢上扶住,防它跌倒。
四郎在厅侧的一张花梨木椅上坐了,将纸重新折好,淡淡道:“娘,孩儿愿去!”
赛花把脸一沉,怒道:“你去干什么?一个芝麻绿豆一样的统领,有什么大不了的?还用得着三日一大宴,一日一小宴,又吹又打,上房揭瓦,闹的文武百官筋疲力尽?再说又是怎么光彩的赢得这个统领了?我佘赛花压根就瞧不起!六郎,你这就写一封信,说四儿身体不舒服,酒宴谢谢心领。”六郎应道:“是!”却不动身,眼望四郎,听他说话。
四郎温言道:“娘,孩儿是飞虎营副将,给新统领庆功,论公我应该去。潘小雨曾帮过我一个小忙,给他贺喜,论理我也应该去。孩儿还是走一遭吧。”
赛花幽幽瞥了他一眼,轻轻叹道:“触景伤情,情何以堪?四郎,难为你了。”她又看向六郎,接着道:“老六也到了该出仕的年龄,打算应考明年的武举,正应该多见世面,广交朋友。你做哥哥的也得提携提携他。明日你们兄弟同去,互相照应。”她知道四郎性子最傲,若说让六郎跟去照应,必被一口拒绝,因此换了一种较为委婉的说法。
不料六郎神色一动,忙道:“娘,杜姑娘明天要去蝴蝶谷逛逛,又怕遇到坏人,说好让我陪护一程。明天的酒宴,四哥一个人去就是了。”
赛花脸色一沉,道:“明天若是寻常的酒宴,那也罢了。我只怕是鸿门宴。老四刚在潘豹手下救了杜姑娘出来,那些人岂有不记恨的,必然变着法儿折腾老四。老四孤身一人,他们却满府爪牙,别人不说,就是一个云中鹰,听说也是师出名门,武功了得。倘若他们撕下了脸硬来,老四非吃亏不可。你是未来的郡马,身份高贵,有你在,他们需顾忌三分。”
六郎左右为难,道:“娘,您多虑了。明日文武百官聚会一堂,潘家贵为国戚,新掌飞虎营,又怎么会胡来呢?杜姑娘身为客卿,背井离乡,又是弱女子,倘若孩儿失信不去,恐怕让人说孩儿趋炎附势。”
赛花柳眉微皱,瞪了六郎一眼,大大不满,正要厉声斥责,怪他枉顾手足之义,四郎忙截住笑道:“娘,六弟说的有理。杜姑娘是孩儿领进家门,倘若有个闪失,孩儿岂不担心?这都是孩儿再三托了六弟,让他照顾杜姑娘。孩儿自幼从军,闯龙潭虎穴,未曾怕过,区区一个潘府家宴,又何足道,娘虽是一番好意,却把孩儿看的也太小了。”
赛花微微冷笑,道:“既然你们兄弟都这么说,就这么办吧!可是我常常教导你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们兄弟虽然十几年勤修苦练,本领还说的过去,但也要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比你们能干的,多如牛毛。你们七兄弟只有拧成一股绳,才可以所向披靡,无往不利。千万不要因为在京城得了一个虚名,攀上几家权贵,就妄自尊大,为所欲为!即使你们将来娶妻分府,各奔前程,也记着我今日说过的话吧。”她说这话时,眼浮寒星,一直上下打量六郎,似是教训两兄弟,又似是专向六郎而说。六郎脸上一红,忙将眼光转到地上,道:“孩儿谨遵母亲教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