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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奇怪?我来告诉你,前天他是既得利益者的假仁假义,今天是失败者的鼠肚鸡肠。物以类聚,潘家的人,能有什么好人不成?”  六郎摇头道:“那还是不对。”

    自从今天在白石集看了潘家飞扬跋扈的样子后,一提潘小雨,四郎就上火,不耐烦道:“还有什么不对?”

    六郎回忆道:“你还记得吗?今天潘豹本来要用烂银鞭打你,被潘小雨用马鞭带住了。马鞭细小,出手在后,占位为奴,而烂银鞭粗硬,出手在前,占了主势。但是马鞭却能把烂银鞭的攻势全部化解,这说明潘小雨的功夫应该比哥哥高出很多呀。可是今天你飞石射马,潘豹倒在马上,潘小雨却反而落下马来。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四郎一怔,他当时光顾了抱打不平,见到潘小雨跌下马来,心中除了一阵快意之外,还多了三分轻视,却没有细想此事。烂银鞭和马鞭纠缠,是他亲眼所见,但他当时怒气冲天,哪里有时间细想?没想到六郎在旁不动声色,却将每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爹娘常说六郎是帅才,自己每每不服,怨怪爹娘带有偏见,今日一比,发现自己还是太冲动,遇事沉不住气,当元帅者应有洞烛先机,明察秋毫之能,才能进退有序,指挥有度。如今看来,自己在这一方面不但远远不及六郎,就是和潘小雨相比,也还略逊一筹。枉负胸中兵书千卷,却不能实战制胜,父亲常说自己纸上谈兵,只怕也不是空穴来风。他又是惭愧,又是感慨,忍不住叹道:“六弟,你真是大宋朝未来的擎天玉柱。”

    六郎笑道:“四哥,兄弟至亲,何需吹捧?你舍身救人,英义侠烈,连娘都常常说,率性而行,是真君子。娘对你期许极高,将来光宗耀祖,万民景仰的英雄,非你莫属。”

    四郎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刹时豪气上涌,披襟当风,扬鞭笑道:“这究竟是谁在吹捧?不错,但能率性而行,人生又有何憾?将来,你做元帅,运筹帷幄,干那伤脑筋的事去,我就替你做个小兵,只管酣战杀敌,岂不痛快淋漓?‘

    六郎笑道:“四哥,你何必妄自菲薄?你幼有捷才,过目不忘。只要再多历练,放眼天下,谁是敌手?自古英雄者,当忍常人所不能忍,腾挪乾坤,扭转历史。你这一生注定了是受苦受累的命。你就是要当一个小兵,只怕大宋朝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不答应呢?”

    四郎听了六郎的激励,心中也涌上英雄气,抓住六郎的手道:“我今生之幸,就是有你这样的兄弟。好!你我兄弟同心协力,共保江山社稷,今后甘苦与共,永不相负。”

    六郎心中感动,道:“四哥,今后你无论遇到什么艰险挫折,都要记得,小弟永远在你身边。”

    二人双手紧紧一握,心灵相通。英雄结盟,不需饰词,但需一个眼神,便是终生不悔。

    二人继续策马缓行,四郎因为方才六郎一番鼓励,重燃雄心壮志,便将那美丽少女抛开,细细去想潘小雨的用意,立刻思路清晰,恍然大悟,唇带冷笑,道:“这是骄兵之计啊。潘小雨故意示弱,好使我对他不设防备,以致于大意失荆州。此人心思慎密,反应敏捷,诡计多端,看来我从前真是轻敌了。”

    六郎微笑道:“这骄兵之计,是计中计的前站。潘小雨既然使出此计,看来他决意和我们一拼。他论实才不及四哥,若要取胜,必须再施诡计。”

    四郎凝神思索潘小雨接下来的布局,道:“他使用何种计策,能将箭技从我身上取走,将兵书从我腹中挖出呢?即使他将我重伤,我大可以求八王奏准皇上,延期比试。除非...除非...除非他要取我性命!”

    六郎脸上也是深有忧色,道:“四哥,从今天起,小弟寸步不离你的左右,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杨家兄弟虽添了几分谨慎,但料来自己实力占优,倒还没什么。可潘小雨自从在白石集被六郎扶起,重新上马之后,却是一直脸沉如水,眉端微蹙,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匆匆看了地形,便即策马回府,一路之上,一句话都没说。

    潘豹也是极为不快,对小雨道:“小雨,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我潘家在白石集吃这么一个大亏,叫人传出去,你叫我的脸往哪搁?”

    小雨默然不语,马上加鞭,纵马疾驰。潘豹又跟了上来,皱眉道:“小雨,你到仙霞山究竟学得是什么艺?一粒小小的石子就能将你弄下马来,你也太窝囊了吧?”

    小雨脸色沉静,直视前方,仍不做声。潘豹见他毫不解释,心中焦躁,忍不住打击他道:“杨四郎双手被缚,也能轻易让你丢个大丑。你还要痴心妄想,想要夺取飞虎营统领之位,这滑稽不滑稽?我们也被你连累的出乖露丑。早知道这样,我当日就应该坚决反对爹叫你回来。” XY的te。YaGQmn

    小雨凝神沉思,一言不发,潘豹一肚子怨言发泄出来,却没人接招,反而有一拳打空的难受。催马疾行,拦在小雨面前,道:“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小雨抬起头来,向哥哥望了一眼,眼神中却有慌乱不安之色,道:“哥哥,时间来不及了,小雨不等你,先走一步。”一勒缰绳,从哥哥身旁绕过,狠狠抽了一鞭,座下马四蹄如飞,绝尘而去,云中鹰催马跟上。

    潘豹气得将马鞭在空中虚击一下,还没决定该如何是好,只见大路上尘土飞扬,又是一匹快马疾飞而来。那马在潘豹面前猛然而止,四蹄扬起的黄土,向潘豹扑面飞来,将他全身都罩住了。

    潘豹大怒,刚要发作,却见马上客已是一跃下马,身手甚是矫捷,向潘豹抱拳道:“回少爷话,小人已经打探清楚。”

    潘豹顿时脸露喜色,忙问:“在哪里?”

    那人躬身道:“长安客栈。”   潘豹脸上顿时容光焕发,伸手拍了拍衣上黄土,整了整头上玉冠,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茫,向长安客栈方向望去,扬鞭笑道:“走,我们不跟小雨,到长安客栈去。”

    他身后众人齐声应道:“是!”

    小雨和中鹰二人快马加鞭,不多时候,已经回到太师府。小雨飞身下马,将鞭子向家人手中一扔,就向父亲的书房飞跑而去。中鹰随他日久,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慌张,知道事情有变,心中也是怔忡不安,在后相随。

    小雨冲入书房,额头微汗,伏在桌上喘气。潘仁美正在吩咐管家潘福,他素知小雨一向温文有礼,在父母面前更是知道规矩进退。见他这样,也是吃了一惊,忙站起来问道:“小雨,你怎么了?” haVJ13F的F[66]V,F5

    小雨走到一张书桌后,坐了下来,支肘沉思,眼睛中有深深的失落,叹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啊!”

    潘仁美和中鹰同时一惊,齐问:“什么?”

    小雨不答,向管家潘福道:“潘福,你立刻去替我准备书房,将应考兵书阵图全部搬进去,准备酽茶。从今天起,我全力备战,不请安,不待客,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又向潘仁美一抱拳,道:“请爹原谅。”

    潘仁美向潘福一点头,命他去了,问道:“小雨,你出门前,还是胸有成竹,去了一趟,为何这样紧张?难道地形险要,难以取胜吗?”

    小雨苦笑一声,道:“地形倒不险要。”从怀中取出两个锦囊,掷到桌上,道:“计策我已写好。依计行事,本来有九成胜算。可是今天出门,遇到了一件事,这些锦囊,却都用不着了。”

    中鹰一怔,他一路上紧随小雨身边,没发现遇到什么特别的事,不知何事竟令小雨态度大变?忍不住问道:“少爷,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啊?”

    小雨伸出两指,有规律的敲打桌面,眉头紧索,点头赞道:“不骄不躁,不急不怒。君子隐于市井,不露其形。一直以来,我思考的,只是如何对付杨四郎。却忘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个道理。”他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踱了一步,目光沉如深潭,宁若寒玉,道:“如今这盘棋局,真正的敌人,不是杨四郎,而是杨延昭!今天在白石集,他见到如此骄横跋扈的场景,竟然还能保持君子之风,将我扶起,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我这骄兵之计,瞒得过旁人,但料来瞒不过他。如果给他有了防范之心,我再要得手,就比登天还难了。”

    中鹰不以为然,道:“我看那杨六郎也可能是怕事,不敢得罪我们。少爷,你会不会是多虑了呢?”

    小雨摇头道:“我有预感,杨六郎会是我至今遇到的最大敌手。若是被他识破我计,那么这两个锦囊,就是废品了。除非...除非...除非...”他走到书桌之旁,坐了下来,提起一管狼毫,铺开一张宣纸,将笔伸到砚中去蘸,凝神沉思道:“除非我再写第三个锦囊。”

    潘仁美和中鹰都呆呆的看着他,却帮不上忙,只有干着急的份。小雨思考了一会,心中有了计较,沉声道:“未胜其师,先折其翼,未折其翼,先乱其心。”摊开白纸,奋笔疾书,不多时已写好。吹干墨迹,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空锦囊,将写好的纸装了进去。递给父亲,郑重的道:“爹,孩儿多多拜托。此次比试胜负,全在于此。”   他见潘仁美接过锦囊,心中略定。又把原来掷到桌上的两个锦囊捡起,递给中鹰,道:“中鹰,这第二个锦囊,你先拆开,从今天起,便依计行事。”中鹰接过锦囊,拆开第二个,只看了几眼,脸就气得通红,窜火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少爷,这叫什么计呀?我正要好好修理一下杨四郎,你却叫我输?我不干,你找旁人吧。”小雨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但叫戏好看,何必论输赢呢?中鹰,委屈你了。”他眼睛里有点求恳的神色,中鹰默然不语,愤愤的将锦囊揣到怀中。他跟了小雨多年,思维方式和小雨完全不同,凡是他认为对的,小雨大多认为是错。有时他恨不得找小雨吵一架,心里才痛快。可不知为什么,每当看到这种眼神,无论多么不情愿的事,他却总是拒绝不了,他对自己痛恨极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正当潘小雨绞尽脑汁,谋求胜算时,潘豹却是如饮醇酒,如坐春风。一路上几乎要唱起小曲来。不多时候,已经来到长安客栈门外。长安客栈是汴梁城历史最悠久,也是最具规模的客栈。半旧的檐拱,沉静而威严,好象一座石雕,在平静的审视人间冷暖,世事沧桑。

    潘豹一冲进大堂,就看见了那个在白石集经过的红衣少女。

    她临窗而坐,手中正把玩着一只古竹茶杯。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曲线优美的脸庞上闪动,虽在沉思,但唇边却始终带着一丝泌人欲醉的微笑。潘豹大喜,正要上前,却见那少女身旁人来人往,还有不少人闲坐饮茶,尽情嘻笑。在如此气氛下与美人交谈,岂不是大煞风景?他眉头一皱,用鞭指着一个店小二,两道眉斜斜的竖起,喝道:“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那店小二看见一大群人涌进店来,为首之人衣饰华贵,气派骄奢,身后从人各个好象凶神恶煞一样,早就知道不是善类,忙没口子的答应,请过一个身体发福,一团和气的富家翁来。

    潘豹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把所有客人都轰走!”

    那掌柜吓了一跳,想要顶嘴,但看这些人面露杀气,硬生生将冲到嘴边的话咽下肚去,哈腰陪笑道:“这位大爷,客人是小人的衣食父母,小人怎么能随便轰客呢?”

    潘豹听了,二话不说,一把揪过那掌柜的,拖到柜台前,扳过他的头来,手上运劲,用力向柜台一磕。只听“咣”的一声大响,柜台连晃了几晃,那掌柜的再抬起头来,已经满脸是血,两眼看出去,都是凄厉的惨红。

    潘豹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知道我是谁?我就是潘太师的儿子,皇上的大舅子。大爷说了话,这汴梁城里还没人敢说个不字!你要么轰,”他一手拎起那掌柜的一团烂泥般的身子,手延胸向上一挤,掐住了他的咽喉,牙齿里冷冷挤出三个字:“要么死!”

    那掌柜本来是要昏过去的,听了此话,就又不敢昏了,气息微弱,向店小二摆了摆手,想说什么,但口里只是一阵呜咽,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众店小二早闻潘豹大名,不用老板吩咐,连忙乖乖的走到众客面前,点头哈腰,请众客出去。众客看了这种惨象,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哪还用得着店小二来请,顿时作鸟兽散。一个店小二走到那红衣少女身前,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姑娘,请您老多多包涵,小店现在不待客。”

    那红衣少女向潘豹看了一眼,起身欲走。潘豹抢进身来,正手反手,就刮了那店小二四个耳刮子,打得他身子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圆圈,满嘴是血,横眉怒目,厉声道:“我叫你轰别人,谁叫你轰这位姑娘了?”那店小二晕头转向,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那少女看了潘豹一眼,微微一笑,又坐了下来。转瞬之间,偌大一个儒雅气派的大堂,就只剩下潘豹和那少女二人,连潘豹的一群手下,也都悄声退到店外。

    潘豹面有得色,在少女对面坐了下来,拱了拱手,笑道:“姑娘,你还不认识我吧?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当今皇妃的亲弟弟,皇上的大舅子,潘家二公子潘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