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飞静坐榻上,心绪不宁,他实在没有办法睡着,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孙坚推心
置腹,视如己出般对自己倾囊相授,自己却将他即将实现的理想彻底击个粉碎。他
实在不知道将如何面对苏醒后的孙坚。
同时另外一件事也让桓飞难过不已,云龙卫经历洛阳破围一战,战力剧减,方才秦
风把众军士功绩册送来时,他几乎惊呆了。
由於云龙卫担当了破围之战时的攻击主力,所以虽然获得杀敌近两千的骄人战绩,
但伴随的损失也颇为惨重。眼下仅存四百余可战之兵,至於能用的战马还不足二百。
较之起初千人满员的状况,可说是天壤之别,直接减员近六成。
想起当初与自己同吃同训的将士大多已血撒沙场,桓飞的心不由一阵抽紧。
“桓将军!”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声音在门外喊道,“城外巡兵回报!
韩当将军带兵已至城南三十里!”
桓飞“啊!”的一声站了起来,自己费劲力气要寻找的程普军,竟然自己找了过来!
韩当体型略微消瘦了些,满脸皆是疲惫之色,看来这些日子也过的颇为辛苦。看见
桓飞,韩当跃下战马,迎了上来。
“明公何在!”韩当称呼孙坚为明公。“他。他伤的重不重?”
城外的巡兵在伴同韩当入城时,已经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倒省了桓飞不
少力气。“军中大夫言,虽然仍然昏迷,但已经脱险,苏醒也就在这两天!”
韩当显出如释重负的神态,孙坚就是江东军的砥柱。“我要立刻去见明公!”说着
韩当毫不停留,再次跃上战马,策骑就走。
时间快如过隙,正在他仍然愣神间,一骑旋风般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马上的骑士
身手矫健的从马上一跃而下,桓飞抬眼,竟然是去而复返的韩当。
“桓飞!你给我过来。”韩当口气转冷,就如往常一样。
桓飞虽然有些反感,但对着孙坚手足大将,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小小裨将摆架子,急
急上前,垂手肃立,“韩大将有何吩咐!”
韩当脸如死水,不见一丝波动,一招手,身后涌出他带来的数百手持兵器的江东军。
“我□
‘7b在以大将的身份执行程参军的命令,即刻起解除你裨将的军职,你和你的云龙卫
此刻交出所有武器,然后去北门去驻扎,渑池的防务同样交接给由我带来的军队。
由这刻起,你和你的云龙卫给我待在城北哨所,不得外出。程参军日出前会到,有
什么疑问等见到程参军再说!”
“什么!”桓飞震惊无比,这是为什么!身后的负责护卫他的那队云龙亲兵更是哗
然!“为什么!”惊呼询问喝骂之声此起彼伏。更传来有人拉刀出鞘之声。
韩当大喝一声压过众人,伴随着大喝,他身后的数百江东军一拥而上,团团将桓飞
这队人给围了起来。
桓飞抬眼看去,认出这不是寻常的江东军军士,而是韩当的部曲,也就是他的私兵,
只奉遵韩当的命令。他知道再持言反抗,没准就是立刻乱箭齐发的局面。
桓飞暗叹一声,转过身对着自己的亲兵道:“全放下武器!”,严苛的秦风负责调
教云龙卫,第一条就是无条件服从桓飞的任何命令,所以所有在场的云龙卫虽然心
怀不忿,但无一迟疑,一时间“伧锵”之声,弓刀散落一地。
桓飞点点头,转身看向韩当,神情有些漠然:“我究竟所犯何罪!”,他心中不是
没有愤怒,但更多的竟然是如释重负的快感,愧疚象条嗫心之蛇时刻折磨着他。他
此刻恨不得韩当索性一刀砍了他,也算对孙坚有个交代。
“我已经说了,等程参军到了,你再询问他也不迟!”韩当神色依然,无喜无怒。
“好了,别磨蹭了,带我去你的营盘收缴武器。”
桓飞默然,心中虽有千万疑惑,但依言解下佩刀和短戟。在两名如狼似虎的江东军
的“护驾”下走向城东的云龙军营盘。麾下那队云龙卫每人也有两名江东军士兵挟
持着跟在其后,左右皆是韩当的亲兵部曲,人数过千。
“桓将军!我们是奉命行事,实在是对不住了!”意外的是,行进中身后两名江东
军军士中的一人悄悄在桓飞身后开了口,声音压的低低的。
桓飞心中一阵感动。“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目不回视,低声询问道,这突如其来
发生的一切使他满腹疑问。
“这个?!”那名士兵微微迟疑了一下,旁边的另一名士兵贻d了口:“桓将军是我
们全体江东军士兵崇慕之人。但真的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只是奉令
行事。相信可能是场误会吧。嘿,我们听说了将军在洛阳对付袁绍,听说还把袁绍
的儿子给活捉了,嘿!真是大快人心。”
旁边那名士兵也附和道:“是啊,在弘农我们仗打得要多窝囊就多窝囊,除了陈留
军,其他军队都是些草包废物,给吕布吓了吓,全当了缩头乌龟。三战三负,真真
是气死人。想想将军在洛阳狠杀了袁绍的气焰,还救了孙帅,真是让众兄弟羡慕的
紧啊。”
桓飞苦笑了笑,没有说话,十八岁的脸上竟然显出一股苍老之色。
“其实,江东军中,大家都尊敬佩服将军你,你简直就是咱们江东军的福星,杀华
雄、救阳人,破陷阵,件件都大快人心,而我军更是之后得以一路高奏凯歌,真是
英雄出少年啊。不愧是咱孙帅的弟子。”说道这里那名士兵忽然停住了口。
桓飞愕然抬头,眼前已经是云龙军的驻营。
只见本来紧闭的营门此刻已经大开,余下的三百余名云龙卫张弓拔剑,在领头的秦
风呼喝下,列阵营门,一副渴求拼杀之姿态。
在营门之外,此刻更是密布数千韩当带来的江东军士兵,团团将这座小小的营盘围
了个水泄不通。
“放了桓将军!”众云龙卫见到桓飞,齐齐高声鼓噪,秦风冷然拔刀:“韩当!我
云龙卫血战洛阳,力保孙帅出围,眼下你兵围我军营盘,制我军大将,究竟意欲何
为?”
韩当对着这名小小校尉,连理一下的兴趣也没有。只是转头淡淡对桓飞喝了一句:
“立刻让你的部下放下兵器,否则休怪我辣手无情!”
桓飞微一踌躇,迈步越阵而出:“秦卫长!让兄弟们放下兵器!不得抵抗!”
“将军!”秦风闻言急道,“可是!”无论何时,战士放下武器就等同俘虏,此后
就只有任人鱼肉的份。
“照我说的做!”桓飞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在发颤,“难道还想看到我们江东军自己
人打自己人的场面么?!”
“可是!倘若我军。。。”秦风仍不放弃,试图说服桓飞!
“别说了!这是军令!执行!云龙卫的刀是对付敌人,而不是自己人!”桓飞神色
平静,口气却决绝异常。
闻言的云龙卫面色如常,他们都是降军,在这些时日秦风的意识灌输下,只承认自
己是云龙卫,相对对江东军的番号来得漠然,而江东军大都垂下了自己的武器,云
龙卫这些日子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和赢得的荣誉,都已让他们视之为江东军的骄
傲。桓飞的话,如暮鼓晨钟般敲击在每个战士的心中。手中的武器此刻对着的不是
敌人,而是曾和自己一同浴血奋战的同袍。
秦风紧紧盯着桓飞,高耸的鼻梁下,鼻孔一张一合剧烈的抽动着,白皙的脸庞阵红
阵白,最后仰天怒啸一声,愤然将手中刀掷于地上!
伴随着是一阵刀枪坠地的声音,不片刻,每个云龙卫都已经手无寸铁。桓飞看着自
己的战士眼中射出已知天命的神色,心中不由一黯,抬头看向高据马上的韩当,眼
中射出坚毅的光芒,朗声道:“倘若桓飞有罪,还请只责罪我一人,我之部属皆是
奉我命行事,希望大将届时能予以开脱,桓飞感激不尽。”
云龙卫们闻听桓飞此言,顿时群情涌涌:“桓将军!不用求他!我等愿随将军福祸
与共,同生共死。”
桓飞闻言一怔,这支纯由士气低落的降兵组建的部曲在两个月后的今天让他真正感
受到什么是他们对自己的绝对忠诚。
而韩当只是面无表情,淡淡应了句:“这些话不要和我说,省些力气等见着程参军
再说!现在带你的人立刻去北门驻扎!没有命令,你和你的部曲不得擅离北门哨所
一步!否则后果自负!”
言罢一拉马头,径自策骑去了,呼啦啦,大队人马都跟他去了。只留下一队近五百
人的江东军负责起押送云龙卫的任务,虽然不敢违反韩当的严令,但他们对云龙卫
都颇为客气,都未加刁难,相反还挺客客气气,只是简单的分作两队,一前一后的
包住云龙卫。
秦风高喝下令,云龙卫立刻整队开始行军,队列整齐,士气昂扬,哪里有什么收缴
武器后被押解的样子,相反倒是一副开拔校场接受检阅的神态。
“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风凑向返回队列的桓飞问道。他肚子里全是疑问。
“我也不知道!韩大将说程参军日出前会到,要我自己问程参军!”桓飞叹了口气,
无奈道,他何尝不是对这突然发生的异变满腹疑问。
“请恕末将直言!”秦风略一沉吟,沉声道:“收缴我军武器已经是情况恶劣之极
的警告,如果我是将军,应该考虑后路了,让我军手无寸铁,程普此举他摆明想对
付我们!”
“不可能的!”桓飞毫不迟疑,否认道,“我军连战洛阳,浴血突围,有功无过,
再说,师傅怎都不可能会下令对付我们!”
“将军!”秦风压低声音,凑的更近道:“恕我多言,收缴武器,限制出入,这已
经是最高警兆了,我们必须要有所防备。孙帅不会对付我们,我绝对相信,但问题
是现在孙帅暂不能理事,程普一到,军权自然归他掌握,他会不会对付我们,谁都
不知道。”
桓飞一怔,“他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大家都自己人啊。”但口气动摇,再无先前的
决绝。
“不知道!”秦风断然摇头道,“但他绝对有对付我们之心,虽然周围只有五百押
送军队,但我却感到有一支大军正在左近。韩当他可能根本没走远,此刻恐怕正在
暗处窥视我们,恐怕我军稍有异动,立刻就是覆亡之局。”
“难道他们。。。。想背叛孙帅?!”桓飞看了看周围的黑暗,身躯剧震。如果身
为孙坚手足大将的韩当、程普有反叛之心,情况就糟糕到无以附加的地步,两将直
接控制的兵力虽经战阵损耗,但起码也还存有近万人,渑池守军不足两千,而自己
军队被缴械,就意味着渑池此刻再无可以抗御突发异变的兵力。难道,没有死在袁
绍的包围中,竟然会死在自己人的背叛不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