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纸篓之战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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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淡水河畔,风轻云淡。

    三月里的春风依旧带着些凉意,自天边而来,悠悠的穿过河堤,掠过柳梢,又回旋于水面,荡起层层的涟漪。河上有舟,一个身披蓑衣的老渔夫站在船头,轻点着手中的撑篙,朝岸边的人憨厚的笑着。

    岸边的人一身青衣,佝偻着身子,已是老朽。他静静的站着,眸中寡淡,自有一股沧桑。

    他望着渔夫,问道:“老刘头,昨天让你捕的银鱼可曾网到?”

    渔夫将船靠岸,系了船绳,朝岸边的人施了个礼,笑道:“回老管家的话,昨儿夜里就下了河,忙了半宿,也只捉到了两尾。您老知道,这银鱼好凉喜阴,只有在夜里才能捉到……”

    管家皱眉道:“银鱼难捕,这淡水河上的人哪个不知?你只说得了几尾吧……两尾总是不成的,昨天与你说过了,府中宴客,没有六尾银鱼是凑不成席面的。”

    老刘头笑道:“放心吧,老管家。不瞒您说,前几天我就网了几尾,养在了水舱里。准备凑够了六尾,卖给城里的酒楼。倒是巧了,昨天得了您老的话,便不敢怠慢,连夜又网了两尾,一共是七尾……老管家,这多的一尾便不收银子了,您老让人收拾了,自己下酒吧。”

    管家微微颔首,也不客气,踏上船头,便要去舱中取鱼。老刘头吓了一跳,急急拦住,这舱中腥气甚重,他怎敢劳动管家亲自动手?当下摸出一个衬了青叶的竹篓,从河里盛了水,将那七尾银鱼放入其中,这才恭恭敬敬的递给管家。

    管家提了竹篓正要离去,老刘头却是多嘴问了一句,道:“老管家,贵府宴的是哪里的贵客?这大清早的,您老亲自跑来城外取鱼,客人的来头想必不小吧?”

    “也不算什么贵客……”管家轻描淡写的说道:“过些时日,我家二公子就要成亲了,今日请的恰是帝都来的客人。”

    “二公子要娶亲了吗?”老刘头先是讶异,随即堆起一脸的笑褶,道:“哎呀,恭喜,恭喜啊……老管家,敢问二公子娶得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啊?”

    “战家的人,自不是一般人家的闺女能配得上的……”管家依旧矜持着,淡淡道:“云、泽、裘、文四大家,二公子要娶的便是裘家的千金了。”

    “呀,是裘家啊……”老刘头惊讶的叫着。他虽然只是一个渔夫,却也知道这云、泽、裘、文四大家的名头。尤其是裘家,那可是百年间出了两位皇后的名门大族啊!

    老渔夫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与羡艳,管家看在眼中,一丝凄凉却悄然而生……

    他明白,战家终究是沉寂了太久,往昔的风光与荣耀,竟是连这本土的老人都已渐忘。换作二十年前,这桩亲事固然是件喜事,却绝不会引起老刘头如此的惊讶和羡慕。观微知著,裘、战两家的这次联姻,表面上可谓门当户对。但在外人眼中,战家却始终逃不脱一个‘攀附’的名声啊!

    世人多健忘,看的也只是眼前,往昔的岁月再是辉煌,却终是经不住岁月的消磨……管家淡淡的唏嘘着。

    老刘头只是一介山野村夫,揣不透老管家的心思,也看不出他脸上的消沉。憨憨的笑着,又问道:“老管家啊,二公子这一成亲,接下来就该轮到三公子了吧?”

    管家心情本已有些阴郁,闻听这话,面色顿时发黑,仿佛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默了半晌,他才轻咳一声,哑着嗓子道:“老刘头,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吧,战家……只有个三小姐,又哪来的什么三公子?”

    老刘头顿时醒悟,暗骂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战家最忌讳的事情,自己如何就说了出来?他心中尴尬,刚想解释几句,谁知老管家轻叹一声,却是不欲多说,拎着鱼篓转身走了。看着管家有些佝偻的背影,老刘头摇了摇头,心中便生出些感慨……那个不为世人所知的孩子,今年也该有十七岁了吧?

    管家渐行渐远,身前的不远处有城廓寂然而立。

    淡水河边淡水城,城因水得名,那城便叫做淡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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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家的宅院坐落在淡水城的南侧,门前两座青铜雕像岿然而立。与寻常府邸门前用来镇宅的双狮所不同的是,这两座雕像一卧一立,形态生动,铸的是一禽一兽。

    管家站在门前,将手中的鱼篓递给迎上来的小厮,然后看着面前的一禽一兽,眼中满是骄傲。兽是奔雷兽,禽是黑矢鹰,俱是战家老祖宗百年前最得力的助手。

    遥想着老祖宗当年立下的不世功勋,管家的心情顿时好转。再抬头看向门前的匾额,心中更是有莫名的激动……战王府,这三个大字可是炎朝太祖当年的御笔钦题。老祖宗替太祖打下了江山,他便投桃报李,赐了老祖宗一字并肩王的封号。虽只是个虚衔,但这样的荣耀太过耀眼,让无数世人侧目,可谓震古烁今。至于裘家,虽然也有百年的荣耀,却是靠了两个女人才得以延续。又怎比得上战家用无数鲜血和功勋铸就的辉煌?

    奔雷兽的蹄子上有一丝污痕,管家拢了袖子,细心的擦拭着。擦完后,眯眼细细的瞧着,见那污处重又熠熠生辉,这才满意的走进战府。

    门前迎客的小厮有些紧张,他知道老管家最在乎的就是门前的两座雕像,见不得一丝的污痕。今日擦拭时,大意了一些,没注意到兽蹄上的污迹。原以为老管家会斥责一通,没想到竟是放过了自己。

    他心中庆幸,提醒自己下次可不敢再大意了。记得老管家曾经说过,七十年前,他老人家和自己一样,也是个迎客的小厮,不过十二三岁。每天的工作除了迎客送客,余下的时间就是不停的擦拭这两座雕像……

    小厮便有些奇怪,这雕像终是个死物,每天的擦着,难不成……还能擦出感情来?

    管家走进前厅时,战东陵正站在台阶上,眼光微凝,似乎正沉吟着什么。

    抬眼见了老管家,他微微一笑,问道:“权叔,这么早又去了哪里?”

    管家对眼前这位家主几十年如一日的恭敬着,微微弯腰,答道:“回老爷的话,老奴老了,喜欢多走动走动。早起趁着空气新鲜,去淡水河边走了走,顺便找老刘头买了几尾银鱼……二公子和帝都的客人晚间便到,总要做些准备才是。”

    战东陵微微颔首,道:“权叔,辛苦你了。”

    权叔笑道:“老爷您太见外了……说句不敬的话,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小姐都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如今战府有了喜事,老奴比谁都高兴,又怎敢不尽心竭力?”

    战东陵呵呵笑道:“权叔可别忘了,我也是您老人家看着长大的啊。”

    战府之中,权叔是唯一见过老祖宗的人,就凭这一点,他在战府的地位便无可置疑。战东陵虽是家主,却从骨子里尊敬着权叔,不仅将内务全数托付,每逢大事,也总要事先征询权叔的意见。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无论大事小事,权叔也从没有让战东陵失望过。就拿这小小银鱼来说,权叔依然记得清楚,二公子战暨没去帝都求学之前,最爱吃的就是这一口。

    “三年了,暨儿走了三年,权叔你还记得他最爱吃银鱼……呵呵,我这个做父亲倒是忘得干净。”

    “老奴怎会忘记……记得二公子年幼的时候,老奴身子还算硬朗,也走的动路,还曾领着他去淡水河亲手捉过银鱼呢。”

    “是啊,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暨儿都要成亲了。”战东陵轻声的感慨着。

    三年前,战暨入帝都求学,进的是官家创办的骊山学府。在炎国,入骊山学府修学三年,是万千学子最大的梦想。在他们看来,那里是一座桥梁,可以通往富贵与荣耀。同时,那里也是一座圣殿----一座象征着学术巅峰的圣殿。他们相信,只要自己足够的勤奋,终有一天能站在这世界的最高峰,俯瞰众生。

    在这片土地上,学术并不是一个空泛的称谓。

    学之一字,相对简单,分为文、武二学。而术这一类,则是繁复无比,大致可分为六系,分别是算、鉴、法、炼、魂、艺。说它繁复,是因为每一系都有无数的分支。比如法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为基,这五行便各成一系。再细数,五行之下还另有分类。比如水系,有弱水、真水、重水,又能衍生出风、云、雷、电等天象……仅这一系,便有数十个分支,当真是数不胜数,举不胜举。

    再说六术当中的‘艺’,它是种类最为繁复的一系,至今也没人能计算出它究竟有多少类别。

    它与文武相通,又勾连其他的五术,或是补充,或为衍生,却又自成派系。礼、乐、射、御、书、数,是为传统六艺,但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拿其中的‘数’来说,便是脱胎于六术中的‘算’。只是它抛除了其中的杀伐之气,简而化之,已经成为一种纯粹的数字游戏,多应用于经营之道。

    战家以铁血传家,以武道立世,家族中的子弟,生来血中就带着风与火,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战士。战暨也不例外,他自小嗜武成痴,入帝都求学,求得自然是武道的巅峰。

    三年的时间,转眼即逝。

    眼看战暨就要修成学业,战东陵便开始操心这孩子的未来。却没料到,半月前战暨托人捎来的一封家书,竟是彻底打乱了战家平静已久的生活。战暨在信中说,他在帝都求学时,与裘家的小姐相识、相恋。老天眷顾,裘家的人竟是允许了两人的来往。这一次返家,裘家不好直接出面,却是请了骊山学府的老师同来淡水,为的就是要议定这门亲事。

    毕竟战暨已经修完学业,返家之后,与裘家小姐从此就要遥隔千里。亲事再不议定,不仅苦了一对鸳鸯,也损了裘家的脸面。

    “权叔,你对暨儿的亲事有什么看法?”战东陵忽然开口征询权叔的意见。

    老管家却不说话,眼中依旧寡淡,漫漫的看向院子的东侧,在那里,有一棵老而弥坚的黑铁树。说起这黑铁树,已有百多年的历史,当年建宅时,正是由老祖宗亲手种下。

    树高丈余,挺拔傲立。

    树下的坛子里,有枯藤一根,缠绕在黑铁树的根部,正努力的向上攀爬。这藤枯而不萎,藤上绽出点点青绿,昭示着初春的到来……战东陵顺着权叔的视线看向枯藤,立刻就明白了老管家的意思。心中轻轻一叹,却愈发的尊敬起这老人。

    战家就是这枯而不萎的藤,想要重现往昔的荣耀,唯有攀附在裘家这棵大树上,借势而生。战东陵明白权叔的心意,也知道他为了顾全战家的骄傲,以物喻意,却是不肯多说什么。

    一主一仆都是骄傲的人,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后,便不再多说,按下了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权叔忽道:“老爷,今天是三月初九,您该去柳园了。”

    又到了三月初九吗?

    战东陵有些恍惚……对他来说,这个特殊的日子从来就不曾真正淡忘。有时候,他想逃避这一天,有时候,却又盼望着它早点到来。困惑而矛盾,这样的心情已经纠缠了他整整十七年。

    三月初九,原本只是十七年前的一个诞日,代表着一个生灵来到了这个世上。而在十二年前的同一天,却又有一个人逝去,所以,它也是一个忌日。

    战东陵轻轻的摇着头,想要说些什么。便在此时,院外却忽然传来丫鬟惊慌的喊叫声。

    “小姐,小姐,快停下来,千万别摔着……”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自门洞处跑来,她咯咯的笑着,不停的回头做着鬼脸。这孩子似乎刚从被窝里钻出,乱蓬蓬的头发下一张粉嫩的小脸,白色的亵衣下露出玉藕般的小胳膊小腿。一双赤足踏在青石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丫鬟追着小女孩来到了前厅,抬眼看见战东陵,顿时吓了一跳。匆匆一福后,急道:“老……老爷,小姐她不肯梳头,也不肯洗脸。奴婢一不留神,她就溜出了房间,连鞋也不肯穿。”

    战东陵并没有责怪丫鬟,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有多么的顽皮。奈何自己中年得女,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却是愈发的娇惯起这丫头。好在这孩子虽然顽皮,却识得轻重,嘴儿又甜,最会哄人。战府上下,都是异常的宠爱与她,没有一丝的嫌厌。

    权叔微微一笑,从丫鬟手中接过木梳,朝小女孩招手道:“小蝶儿,又不肯梳头吗?来,到管家爷爷这来,保管给你梳个漂亮的小辫子。”

    战小蝶咯咯的笑着,朝权叔做了个鬼脸,道:“才不要呢,管家爷爷只会梳小辫,小蝶儿要梳大娘和娘亲那样的发髻。还要戴珠宝,插簪子……”

    战东陵挥手让丫鬟下去,笑道:“小蝶儿,想要戴珠宝,插簪子,那就要快快的长大。不然的话,可要梳一辈子的小辫儿了。”

    战小蝶吐了吐舌,跳进战东陵的怀里,揪着他的胡子,笑道:“我才不要长大呢……”

    初春时节,依然有着寒意。

    战小蝶虽然年幼,又是个女孩,但战家的孩子生来热血,穿着短小的亵衣,对这寒意却毫不在意。嬉闹了一会儿,她终于是安静下来,乖乖的坐在那里,让权叔编着小辫。战东陵想起了刚才的话题,便道:“权叔,烦劳你准备一下,过了午时,我要去一趟柳园。”

    权叔应了一声,战小蝶却仰起小脸,甜甜的道:“爹爹,你是要去看三哥吗?”

    战东陵和权叔脸色同时一滞。

    战东陵拧紧了眉头,道:“小蝶儿,谁对你说……爹爹要去看你三哥了?”

    对于战府的下人来说,柳园是一个禁地。除了两三个老家人之外,谁也不知道那里的情形。尽管私下里也曾疑惑过,议论过,但谁也不敢真正的去探寻那个地方。一把铁锁,封闭了那个世界,只有每年的三月初九,才会偶尔的撩起那神秘面纱的一角。战小蝶也不例外,她同样被拒绝在这个世界之外。即便她有资格知道这些,但至少也得等她长大。在战东陵眼里,她只是个孩子,一个可以纵情闯祸、却不用负责的孩子。

    战东陵心中疑虑着,想要弄明白其中的究竟,却没注意,自己问的仓促,话中已有了破绽。他更没注意到,小蝶儿天真的眼眸里,却带着一丝丝的狡黠。

    战小蝶欢快的叫了起来,拍着小手道:“呀,小蝶儿真有一个三哥诶!”

    小女孩咯咯的笑着,满脸的得意,全不顾父亲脸上的尴尬。她使劲的揪着战东陵的胡子,道:“爹爹坏,爹爹坏,藏着三哥,却不让他和小蝶儿玩。爹爹坏,爹爹坏……”

    权叔在一旁似是想起了什么,苦笑道:“老爷,怕是三夫人说漏了嘴。老奴听丫鬟们说,前几天,三夫人念着二夫人的忌日,哭了半夜。小蝶儿当时正陪在身边,想来必是那时说漏了嘴。蝶儿这丫头又聪明的紧,自小就好奇为什么不许她靠近柳园。我想,她刚才听你说起柳……”

    话音未落,战小蝶便笑嘻嘻的接过了话头,道:“呀,管家爷爷可真聪明……大前天的晚上,娘亲对小蝶儿说,小蝶儿有个哥哥最喜欢和人捉迷藏。一生下来就偷偷的躲了起来,任谁也找不着。哼,娘亲肯定是在骗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呢!所以呢,小蝶儿就想,一定是爹爹把他藏在了柳园。不然的话,你们为什么不许小蝶儿靠近柳园呢?”

    童言无忌,童心烂漫,战东陵闻言,不由哑然。

    ……

    午时的阳光照在柳园内,温温柔柔。

    风也变得暖了,悠悠的吹拂着,在园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游走、缱眷。

    柳园占地极大,园子里布满了各类的植物。虽是初春,映入眼帘的却依旧是盎然的绿意。柳园内有楼有屋,楼是藏书阁,里面藏书万卷,俱是当年老祖宗亲手收集的书籍。屋有三间,青砖垒砌,黑色的小瓦,红木的窗棂,墙上爬满了绿绿的青藤。

    战楚坐在小屋的门前,身边一个红泥烧制的小火炉,炉上有陶罐。袅袅的水汽从陶罐的小孔中逸出,散发着扑鼻的清香……他的膝上放着一只竹箩,里面盛着金黄的稻粒。拈起一粒,细心的剥开,然后再放进脚下的瓷碗中。他剥的从容而细致,脸上有淡淡的笑意,见不到一丝的厌烦。

    阳光投向少年的腕间,那里有一串紫葫芦,在阳光的照射下,其中的一粒忽然轻轻爆裂,发出‘扑’的一声。

    来了吗?少年抬头看向远处的小径,那是通向柳园外的唯一出口。他知道,那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来了……

    放下手中的竹箩,他将手腕上那颗碎裂的紫葫芦轻轻弹去。这小如瓜子般的紫葫芦是一种极为普通的植物。一株单生,每年开花两次,每次结一枚果实。因为其状如葫芦,色呈青紫,便被人称为紫葫芦。那些佩不起首饰的乡间女孩,最喜欢用它串成手镯。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这种普通的植物其实叫做双生含羞果,如果培置得当,会有一种很奇妙的小功能。比如此时,当柳园尘封一年的大门被人打开后,门后那株紫葫芦上后生的果实会因为生人的气息而颤抖,继而碎裂。一株双生,后生者逝,前者虽然早已脱离了母体,却依然能感同身受。于是,它同样会在一息之后轻轻碎裂,随之而去……

    十七年,十七枚碎裂的紫葫芦。

    少年看向屋前一座土坟,喃喃道:“娘,他来看你了……唉,但愿这次他别在你的坟前流泪,也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真是奇了怪,想念一个人,难道一定要用眼泪吗?还有,在他们的眼中,我们真的很可怜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