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经历的大喜大悲太多了便没有了力气,一代天皇笑星周星星同学也在自传体电影《喜剧之王》里翻着白眼表示:一个人受到刺激太多,就会处于神经官能休克状态。这是很有道理的,至少春梅现在就觉得全身柔软无力,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人有了归宿的喜悦之后消失了。
郓哥儿和春梅熟了,此时又还未想出离开的办法,便逗着春梅唠嗑,他怕春梅伤心,所以绝口不提春梅家乡的事情,只问她在西门家里有没有被欺负。
春梅摇头,只说西门大娘子待她很好,至于那位西门大官人,春梅虽然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人整天不着家,到也谈不上有何恶观感。
郓哥儿暗道这几日西门大官人不是忙着去嫖潘金莲,便是忙着对付武松,再加上你这小身子骨还没长开呢,御姐控外加乳娘控连带断背山的西门庆同志哪有时间兴趣来祸害你?
感谢武二哥哥,是你挽救了一个身陷魔窟的少女,斩断了一段人间孽缘,更为兄弟我留下了一个可心儿的小萝莉。
等我们家孩子会打酱油了,一定拜你做干爹。
春梅又说起了西门庆死后,他家里搅闹不堪黑天白天没个消停的事情,府里头几个通房丫头也各找门路,跟了西门庆店铺里的伙计又或者结拜兄弟跑了。
郓哥儿听得心中冷笑不已:人间私语,天闻若雷,西门庆坏事做尽,别说热结什么狗屁十兄弟了,就是请来了满天神佛,也保不住他的脑袋,又何况那死后的基业。
“兄弟就是用来分家产的,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用在他西门大官人身上再不会错的。
至于那明奸暗偷的妻妾正应了《肉蒲团》的说词:淫人妻女笑呵呵,妻女淫人意若何?
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自己惨淡收场倒也罢了,死后尚且连累家人,这西门庆的一生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郓哥儿与春梅坐在车厢里言笑晏晏,两人自然熟络起来,不但郓哥儿叫妹妹越来越顺嘴,连春梅也略带羞涩地叫起了“哥哥”。
郓哥儿被春梅叫得登时身上骨头没有三两重,眉开眼笑地连声答应。
春梅担惊受怕了小半夜,本来暗自悲苦,却不道地狱渡尽是天堂,竟有了亲人,一切烦恼化如尘埃,竟随着运命涅?,都被心中明镜、身外菩提轻轻放下,一如莲花,纤尘不染,了无挂碍。
那郓哥儿连劫持自己的大恶人都可赶走,当日还和西门庆分庭抗礼,如此人物,在她那小小心灵里简直无所不能,而今竟成了自己的哥哥,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因此上,春梅说着说着,便两眼晦涩,原本清澈如西湖的美目也变得朦胧起来,顾盼之间,便有几分不自知的妩媚,宛若长空轻云追月,幽谷夜风吹柳。
郓哥儿看她的慵懒模样,心头霍霍,忙把一双贼眼挪到近旁。
别看他急色口花花,其实就是一语言的巨人,行动的侏儒,这时候要他变身怪大叔,诱骗人家小妹妹说“跟叔叔进小树林儿你别怕”云云,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呃,还是下去转悠转悠吧。
郓哥儿在春梅的讶异又惺忪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对她笑道:“妹子,你先歇息一会儿,我出去转转。”
春梅哪里肯让他出去?连声劝阻,直说若是郓哥儿出去,她便不睡了。
春梅大发娇嗔,看得郓哥儿心头发痒,心道这小妮子才多大?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郓哥儿很是甜蜜的头痛,不过这无赖很会找借口,连忙笑着说:“你且歇一歇,我出去却是为了练枪,否则回家老爹有的唠叨了。”
春梅闻言,想起一事,大为担忧道:“是了,哥哥没问过爹爹便带我回家,我怕……”
郓哥儿嘻嘻一笑,一挑车帘出去道:“哪有什么问题,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春梅见他说得痛快,便放下心事,目送郓哥儿出去,实在支持不住了,甜甜闭上美目,?尔沉沉睡去。
郓哥儿跳下马车,在不远处找了片空白地方,便继续练枪,今日虽然境遇匪夷所思,但功课不可废。
至于怎么个回城法,郓哥儿因为这会儿心情大好,倒叫他想起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法儿,爷们索性我就拖时间吧,一直拖到家里便宜老爹觉着不对了,那时他能不来寻我?
嘿,便宜老爹在军中服役多年,不会连马车都不会赶吧?
郓哥儿一想到老爹见到自己安然无恙时的臭臭表情,又因春梅在场而发作不得的憋闷,就十分快意,难得捉弄他一下啊。
这也就是个开始,有春梅在家,我就不相信便宜老爹还好意思喝酒睡大觉?嘿嘿,按照现代心理学分析,有个能说能干的姑娘管着,父亲通常会变的很注意自己形象的。
别看春梅现在柔柔弱弱,其实聪明着呢,她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到时候老爹还不得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郓哥儿越想越美,忍不住哼起了《红灯记》:你爹不是你的亲爹……
他这儿捏着老旦嗓子一走调儿而且还是高音儿,密林枝头上的鸟儿登时扑楞楞振翅而飞,捕虫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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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叫郓哥儿料对了,乔老爹这儿急得都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三百多圈儿了,这郓哥儿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未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阳谷县里的泼皮他倒不担心,但谁知道景阳冈上会不会又跑出一只老虎来?
乔老爹一想到这儿,坐不住了,急吼吼地跑出城,一溜烟儿窜到郓哥儿练枪的地方,才发现郓哥儿跑到了林子更深处练枪呢,身边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
这是怎么回事儿?
乔老爹心里打了个突兀,不过郓哥儿平安无事让他放下心来。
乔老爹稳了稳神儿,拿出严父的派头儿,迈着八字步缓缓踱过去,郓哥儿才又练了一遍,这一停下,就瞧见了乔老爹,心中那个乐呀,暗道老子终于可以回家了。
乔老爹上来就照着正傻笑的郓哥儿那后脑勺来了个轻的不能再轻的大脖溜,嗓门却惊天动地嚎了起来:“臭小子,这日头还不到三伏天下火呢,你发哪门子暑邪钻树林子?以为这是避暑山庄啊?睁眼儿瞅瞅,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瞅着就是晌午,还不快死回家去……”
密林里一时间啸声如雷,却不是景阳冈上来了只母老虎,要为死在武松手里的老公报仇,倒是乔老爹成了纸糊的假大虫,在哪儿外强中干地咆哮。
郓哥儿被乔老爹的愤怒呼吸吹得被风眯了般睁不开眼儿,心中只好笑便宜老爹的虚张声势,脸上却一脸委屈,还连忙竖起中指放在嘴边发出了长长的“嘘”声,好似做贼一般向马车看了看。
乔老爹看得疑窦丛生,却也迟疑地把嘴合上,他被郓哥儿拉到马车前面,一掀门帘,乔老爹狐疑地向里看了一眼,却见春梅正在揉眼睛,显然是被他刚才的声音吵醒。
郓哥儿趁春梅还未睁开眼睛,忙把乔老爹拉到一旁,简明扼要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虽说已向春梅承诺乔老爹定会接纳她,但事到临头心里仍不免惴惴。
乔老爹一听儿子又得银子又得美人的,倒几乎要笑出声来,心中大快,不断叫好,郓哥儿这般行事,邪性得中规中距,十分对他的古怪脾气。
虽只是对春梅惊鸿一瞥,他倒也看出这小姑娘的明妍可爱。
这等模样儿清纯乖巧灵秀的女孩子没哪个人不喜欢的,郓哥儿要她给自己当姑娘,那敢情好啊。
咦,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份儿孝心了?
乔老爹眨眨眼看了看脸上故作平静、眼中难掩焦急的郓哥儿,心中好笑,一对很难睁开的细目中泛起诡异的光彩,促狭地笑骂道:“好小子,你这是为我找女儿吗?我看你小子是别有居心吧?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小子莫不是准备监守自盗了吧。”
郓哥儿被乔老爹看穿心思,也不辩解,谁知道有这么一个爹是不是件幸事?只是嘿嘿傻笑:“难逃爹爹法眼。”
便宜老爹都这么说了,那是一定同意了。让他讨两下口舌便宜又不会身上掉肉,难得糊涂是至理明言,自己还是闷声发大财,呃,不是闷声发大财兼走桃花运吧。
乔老爹却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咂吧一下嘴,嘿然道:“今日倒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又发利市又认女儿的,正该大喝一顿。”
郓哥儿一翻白眼:古龙说得对,贪杯的人从来不缺少喝酒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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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郓哥儿上车便把春梅叫醒,让她下车拜见乔老爹。
春梅颇为忐忑,生怕不受乔老爹待见,言行举止十分谨慎,她虽跟着人贩子走南闯北多年,但自小家教甚严,虽说不是名门闺秀,但绝不像那没教养的山野丫头般举止乖张失措。
乔老爹自己行止放浪惯了,但却是个很注重教养的人,此时见春梅这般乖巧,说话得体,心中更是欢喜,很是亲热地与春梅说话。
那春梅起初见自己的这个新鲜出炉的爹满脸青胡子茬,还浑身酒气,颇有几分那贩卖自己的苟三的风范,心里便有几分惧怕。数语过后,他便瞧出这便宜老爹的与众不同之处,举手投足间很有世家弟子的风范,当下便和乔老爹亲近起来,那自然而然的小女儿向父亲撒娇的情态弄得乔老爹更加欢喜。
待到乔老爹抓着郓哥儿的脖领子坐在车外美其名曰要教郓哥儿赶马车,只留她一个人坐在车厢里休息的时候,春梅却觉得自己发了一场不真实的美梦。
就在一天前,她还是这个人世间最不幸的小女孩儿,今天却有了父亲和哥哥,命运叵测难寻,但终究给自己一个着落,到底待自己不薄。
一路无话,三人回到家中,正如郓哥儿所料,因为有春梅进了家门,乔老爹守着满床的被子满地的鞋子满桌的盘子,破天荒面皮发窘,红的好似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他这一路光顾着高兴去了,却全然忘了宅男家里垃圾堆也似的破烂儿摆设,现在要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孩儿住在这样的脏屋子里,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春梅可不在乎,依她所见,有家有亲人就好,别说这房子破旧且又很脏,只要有这两个肯救自己出水火的亲人在,就是现在出去风餐露宿沿街乞讨,她也是甘之如饴。
乔老爹还在那里羞涩呢,春梅却已挽起袖子要操持家务,她原本十分疲倦,现在能为家里头出一把子力气,自然兴奋得只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乔老爹哪舍得让春梅干活?便拦住春梅,要郓哥儿收拾屋子,郓哥儿却早有打算,便笑道:“爹,妹子,依我说这房子竟不必收拾了,现在家里三口人,这屋子不但小,而且年久失修,实在有诸多得不方便,现下手中银钱宽裕,便买一间新房如何?”
春梅十分不安,觉得因为自己的到来让父子二人破费,乔老爹却举双手赞同,他亦觉得春梅一个女孩儿和父子二人挤在一个屋子里面多有不便。
事情一定下来,急脾气的乔老爹立刻雷厉风行起来,他要郓哥儿与春梅在家收拾东西,自己出去寻找出卖住处的人家,定要在今日换个住处。
郓哥儿虽然无比渴望积累大量钱财以便为将来计,但为自己的父亲和春梅换地方,他却十分舍得。
不到一个时辰,乔老爹便找好了一处房子,不是大门大户,不过一个小小院落,但胜在整齐洁净,而且价钱公道,何况阳谷县不过是个小地方,物价很低,所以花费不多。
乔老爹要郓哥儿与春梅收拾东西,其实哪里有东西?大包小裹还不够半车,堆进马车箱子一趟全拉走了。
要照郓哥儿的意思,这些全不要了,都买新的,可春梅却说破家值万贯,丢不得。
乔老爹现在对春梅几乎言听计从,一听春梅如此说,立刻向郓哥儿咧起了嘴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郓哥儿一趟一趟往车上搬东西,虽然不多,可他哭的心都有了,这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原本盼望来个收拾管理老爹饮食起居的帮手,谁知倒先把自己绕进去了,这却是何苦来由?
街坊邻里看着郓哥儿搬家,一个个纳闷:没见人家做什么啊,他怎么就发家了呢?
老人家讲“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啊,……莫非这父子二人杀人越货去了?
可这话也就是憋在心里,如今谁不知道这一家人的厉害?
这年头还是把脑袋塞进肚子里想吃食要紧,西门大官人裤裆太松的事儿咱都管不了,谁还能管这两个煞星?
老子英雄儿好汉,人家两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又何必打肿脸充那长捻子灯芯儿,冒油儿出头的,死得快!
可以后终是在阳谷的地垄沟里刨食儿吃不是?人家乔迁可算是大喜,不出去照个面,那可说不过去。
再说了,陪个小脸有什么呢?况且这也是要人家惦念这乡里乡亲的情意,就是再眼红,那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不是?
于是乎一个二个堆起笑脸端着饭碗出来搭讪,还有几个胆大勤快的就来帮郓哥儿搬东西。
至于春梅,大家直接无视了……
将近晚上的时候,一家人终于安定下来,许多东西尚需填补,但也不急于一时。
乔老爹上街买了许多吃食,带回来庆祝。虽也喝酒,可有春梅在,却也不敢喝多,看那样子十分注意自己的父亲形象。
郓哥儿这才在肚子里面大乐。
酒足饭饱后,三人各自回房休息,竟然个个睡得酣畅,没有犯那择床之疾。
一夜无话,转眼便是天明。
郓哥儿出城练枪归来,却见家门紧锁,正摸不着头脑,乔老爹从巷子口转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人,一个赫然是多时不见的黄素郎中,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比自己略小一些的男孩子。
这小孩长了一双丹凤眼,嘴巴不大不小,鼻子出奇的挺拔,两颊虽微瘦,但面目俊秀骨骼清奇,全身充满了流线的美感,尤其那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很是灵活,里面更时不时地闪出与年龄不符的睿智之光。
郓哥儿迎了上去,先向黄素和那小孩含笑示意,算是打了招呼,而后才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乔老爹。
乔老爹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今次却有点慌了:“今早我叫春梅起来吃饭,屋中却没有声音,我怕她有什么意外,便进去探视,没想到这小妮子头热得不行,更是浑身虚汗,人已醒了,却没有力气说话,这才去找黄素先生给瞧瞧,万幸黄素先生和他的小公子出门拜客归来,还未归家便叫我在街口堵上,这便请来。”
郓哥儿一听这话儿就急了:老天不会这么不待见春梅吧?这才过上舒心日子,只一晚上,却又病了,莫非真是红颜薄命?
不,不会的。
郓哥儿勉力一摇头,脑海里满是春梅的巧笑嫣然,二话不说便让黄素父子进门。黄素的儿子好奇的打量了他半天,他亦无心理会,此时此地,他完全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几人来到春梅屋子,就见春梅仄仄躺在那里,正昏昏沉沉不分醒睡中,那一头青丝无力的散在枕边,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郓哥儿看得心头大痛,快步走上去坐在春梅旁边,看着春梅苍白的娇容,心痛极了,忍不住轻声叫道:“春梅,春梅……”
春梅才朦胧睡了,忽闻有人唤她,强展星眸,一见是郓哥儿,又喜又悲,忙一把死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说出半句话来:“哥哥,春梅真的很没用,只会给你和爹爹添麻烦……”
郓哥儿强笑道:“别胡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惹灾的?治好了病,咱们一家三口还要好好过日子呢。”
黄素虽然心中奇怪乔老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儿,可他却不敢多话,如今西门大官人已死,阳谷的混混们群龙无首,可谁都知道这乔老爹可不好惹,他一个郎中,当然更不敢多事。
何况他和乔老爹父子也算是熟人,很多事情看了也是装聋作哑,比如说眼前这房子,他就猜不出来乔老爹怎么会有钱买得起。他就是一个大夫,管不了那么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眼前种种,直接无视。
当下黄素来到郓哥儿身边,沉声道:“小哥儿你让让,待老夫为……哦,对了,为令妹把把脉息。”
郓哥儿连忙起身,捧过大迎枕来,一面拉着春梅袖口,露出明如皓月的手臂来垫着,对春梅道:“你不要多想,黄素先生是咱们阳谷县的神医,端的好脉息。”
春梅微微点头,那柔弱的样子看得郓哥儿心头又是一痛。
黄素坐下后,便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宁神细诊了有半刻的工夫,方换过左手,亦复如是,一直凝重的脸上露出淡然的微笑,看得乔老爹与郓哥儿长长出了一口气。
黄素诊毕脉息,对乔老爹笑道:“令爱之脉息乃属左寸沉数且沉伏,右寸细而少力,右关虚而伤神,乃是外感内滞的症状,这段日子似乎受了惊吓,又多有颠簸,但似乎心结已解,故此虽劳了神思.但外感却倒清了,如今竟算是个小伤寒.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郓哥儿一听,明白了,人往往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久了,一旦松懈下来,那潜伏已久的病痛便会找上来,春梅现下就是如此,人一稳定下来,便伤了风寒。
黄素开了药方,递给乔老爹看时,里面尽是些茯苓,地黄当归,陈皮,白芍这等温和的臣药,叫略微懂行的乔老爹看得大为点头,至于那君药,便有人参、白术、土炒云苓、熟地等药,再加上归身、酒洗白芍、甘草以及药引子建莲子和去心红枣,足有十几味。
如今乔老爹也算是财大气粗,自然也不在乎这点银钱,便要上街去买药,黄素却觉得这是一个和乔老爹拉近关系的绝好机会,有道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乔老爹这朋友还硬得很。
按他的想法,郓哥儿就是个小无赖,日后顶有出息的话,强极也便就是来日阳谷县里的泼皮状元,对这颗在阳谷县历史的天空里专擅打砸抢的明日之星,他能不溜着点吗?结识这些人,总是有好处的。
何况,这乔老爹父子尚算古道热肠,不比西门庆那等阴险之徒,若是阳谷县道上的事儿他们父子说了算,还真保不齐维护了一方安宁。
这个世道就是那么回事儿,若论讲信用,官府还不如无赖呢!
他也知道如今白送乔老爹药,乔老爹肯定不会同意,于是便劝乔老爹从他那里抓药,只怕药性还好点。
乔老爹痛快答应了。
黄素又摆出严父的样子板着脸叫过自己的小儿子,要他回去抓药,不必麻烦乔老爹,言语之中没有半点好声气。
黄素的小儿子却行若无事地答应一声便去了。
乔老爹微觉过意不去,便要郓哥儿陪去,黄素连声拒绝。
郓哥儿虽知春梅并无大碍,但到底放不下心来,便留了下来。
乔老爹目送黄素的小儿子离开,微微笑道:“黄素先生,令公子很是不凡呢。”
黄素却苦笑道:“乔老弟莫说这等客套话,这不成器的小子整日里胡闹,连延请的先生都换了几个,哪知俱个和我吹胡子瞪眼走人请辞,万般无奈,把他送到学堂,谁成想第一天便被先生赶了回来,原来这小子拿了他姐姐的镜子去在日头下晃来晃去……”
乔老爹笑道:“这原也不算什么,我小时也做过这事情,不过打几下手板,那学堂先生未免太过严厉了。”
黄素连连摆手,一脸的痛心疾首:“乔老弟你不知道,那学堂先生是个谢顶……“
郓哥儿原本坐在床边看着春梅,见春梅勉励睁着眼睛听,显是很感兴趣,听黄素如此说,便笑道:“难不成令公子把墨汁涂到了镜面上,而后在上面抹写出个‘秃’字来,再拿镜子照先生的后脑勺?”
春梅原本病仄仄的,可是一听这话儿,立刻笑了出来,许是因为病了,那声音软软的,叫人怜爱。
乔老爹亦是摇头失笑,郓哥儿这个损主意的确气人。
再看看黄素一脸的震惊,乔老爹心中一震:难不成臭小子猜对了?
黄素难以置信道:“郓哥儿你是怎么猜的?这等胡闹哪有人可以想得出来?”
郓哥儿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心道这就是穿越的好处了,几百年后,台湾有个叫李敖的天才小时候也这么干过。
看来这黄素的小儿子有点意思。
可是黄素不这么想,自顾自地摇头叹息道:“哎,这小子分明就是个外面聪明内里糊涂的榆木疙瘩,只会学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我恨不得一天打他八遍,都是被他母亲宠坏了,哎,咱们黄氏家族家门不幸,如今已经出了个不肖子孙,不能见容于家乡,但愿我这小儿子不要重蹈覆辙……”
乔老爹含笑听着,不置可否,别人的家事他管不了,但这娃娃,能想出这般精彩的损主意,那可真的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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