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被匈奴人称之为纵横之鞭的,你的名字,现在在草原上,响亮的很呢,能止儿夜啼,你的事迹,是在千年之后,也会被后人传唱、仰望。”
五短身材,面目粗砺的陆雄,此刻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他鲶鱼般的大嘴上下翻动着,吐露出来的却是诗一般的言语:“自我大齐帝国立国以来,跟匈奴争战大小不下千次,双方互有胜负,但没有任何一场战斗,能跟兄弟你的这次万里奔袭相比,迅捷似电,凛厉如刀,屠匈奴人的圣城,毁匈奴人的祭殿,挖匈奴人的祖坟,掠匈奴人的财富,更在千军万马之前,斩杀了匈奴人的第一勇士,纵横万里,全身而返,真可谓战果辉煌,赫赫军功啊。”
“兄弟,你知道么,就在听到你这些事迹的当天晚上,哥哥我和一些,跟匈奴人打了一辈子仗的军营袍泽们,都欢喜的喝醉了,我们站在城墙的最高处,纵声呼喊,回声传播四方,在隐隐约约间,似乎还听见了,那些昔日,因为戍边征战而死的将士们,他们散落在荒野间的枯骨,也随着我们的喊叫,一起在风中,发出的欢喜之极的嘶吼……”
说道这里,在朦胧的灯光下,陆雄的三角眼中,暗泛泪光。
“大公子,大公子。”
跟随在陆恒身后。一起出来迎接的陆石武,听地心痒难搔,好不容易找了一个陆雄吸气放屁的功夫,立马插话进来:“恒少爷被匈奴人称为纵横之鞭,不知,别人有没有外号,比如……”
陆石武用力拍击着自己高高挺起的胸膛,呛人的灰土雾似的弥漫开来。
“这个,我想想。噢,还有一个人,被匈奴人称之为‘能射落太阳的哲别’,不知道你是?”
“靠,是尉迟疾那家伙。”
陆石武脸都变了颜色,骂骂咧咧的道:“我就知道,在弱水河边,什么风头都被这家伙给抢跑了,哲别?哲别是什么东西?端夜壶的么?”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哲别是匈奴语神箭手的意思。
“好了,好了,石武,别胡闹了,有没有外号就那么重要?做人么,还是要谦逊一些要内敛一些,这才是根本啊。”
陆恒义正言辞地叱责完了陆石武后,便低头对陆雄说道:“大哥,咱们别在营门口聊了,走,到小弟的中军大帐去。小弟还要问问你呢。你这个四品的折冲将军,怎么会出现在平泉城这个小地方?”
也就是喘口气的功夫,陆恒的脸,在黑暗中,渐渐绽放成盛开的菊花,小声嘀咕道:“纵横之鞭?!嘻,纵横之鞭!想不到匈奴人起的外号,还真是有品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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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中军大帐。仿佛是刚刚遭遇到风暴的袭击,各种事物或者破碎,或者散乱,想找一完整的东西都难,在帐壁上,更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剑痕,从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缝中,可清楚的看见帐外幽淡的星光,更能感受到吹拂而来的夜风。
看到这情形,陆雄和陆恒都下意识地“咦”了一声,一个是奇怪,一个是羞愤。
从周围那些护卫们,喃喃不敢言的神态中,陆恒便知道,这,定然是玉琉公主那小丫头片子干的。
中军大帐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全军的脸面啊!要闹,也不能到中军大帐来撒野啊!这也太不知轻重了!
陆恒在心中着实有些丢脸恼怒,但同时又暗暗庆幸,玉琉公主已经离去,否则……会不会杀了回马枪呢?那小丫头没这么聪明吧?
想不到玉琉公主发起疯来,还真是骇人呢,陆恒觉得,他有必要在近期之内,把玉琉公主全力搞定,要不,在全军将士面前,可都有些臊眉搭眼了。
陆恒打了个哈哈,说道:“这样,凉快,凉快!”
陆雄“嘿嘿”一笑,并不接话,年已四十、饱经阅历的他,一眼便已看出了这其中的古怪,但陆恒既不愿意解说,他自然也不会去追问。
在陆雄的心目中,自己的这个幼弟,虽然年仅十七,但,所作出来地每一件事情,都证明是一名需要小心对付,并加以敬重地强悍人物。
陆恒让护卫们收拾出来一块干净的角落,同时又端上美酒菜肴,兄弟俩人席地而坐,细细的聊了起来。
陆雄告诉陆恒,随着大齐帝国和匈奴战争的基本结束,走私商人就像是饿疯的老鼠,又开始南北流窜起来,关于这次战争的点点滴滴,便是随着这些商人们的流窜,以一种带有演义性质的夸张嘴法,开始到处传扬。
而太尉路平,正是根据这些商人们地传言,准确的推算出来了陆氏族兵归国的路线,并专门从京都派出快马急报,让身在西北凉州的陆雄,来迎迎陆恒,并把当前的国内形势,向陆恒做个简要介绍。
这,便是陆雄奇迹般出现在平泉城的原因。
接着,陆雄为陆恒,详细介绍了当前国内形势的种种变化,先说的便是征北大将军李寿,经过一系列翻云覆雨的手法,完成了对西北的割据。
西北三州,凉、并、幽,凉州最是荒芜,并州最富,幽州最大,李寿占据的便是并州,还有幽州的马邑、桑乾、雁门三城,领兵七万,沃野千里。
~ ~ 李寿?我早就看出那家伙不地道了,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玩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手笔~ ~ 杯中的酒一口饮尽,陆恒大为感叹,那是一种既激赏,又想与之决个高下的感叹。
景宗皇帝的意外中风,两宫妃子的垂帘听政,楚王、洛王的皇储争夺……
~ ~ 意外中风?还是马上风?靠,这老东西,有六十岁了吧,还真够能干的啊!对了,是跟那位妃子?是雨花阁的王美人么,嗯,有机会,可要见识见识了~ ~杯中的酒,再次一口饮尽,陆恒继续感叹,仍然是那种既激赏,又想与之决个高下的感叹。
以前的大齐帝国,皇族势力掌控军权,士族门阀把握政权,由此形成势力平衡,双方到也相安无事,但随着李寿的割据,这种平衡被破坏了,任何一个门阀豪族的有识之士,都能清楚的认识到,当李寿把并州的门阀豪族铲除干净后,再把幽州逐渐吞没,到时,他就有了一个稳固的大后方,便会挥师南下,把所有的门阀豪族斩杀干净。
为了抗击这即将到来的覆灭命运,各地的割据之风轰然而起,现在的大齐帝国,虽然看上去仍然是一个整体,仍然尊奉京都的政权,但实际上,已经支离破碎,特别是一些在地方上掌握军权的朝廷大员,和当地的门阀豪族联合起来,因此而形成的割据,俨然有国中之国的气势。
~ ~ 风云乱,拔刀起,这正是我辈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啊,我也要割据,我也要整出一方天地来 ~ ~ 杯中的酒,再次端起,往口中倒下,这才发现,因为听的入神,忘了续酒,手中拿的竟是空杯,便索性把那杯沿咬的“咔咔”直响,陆恒眼放精光的兴奋样子,就像是发现了美食的凶兽。
“想要割据,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陆雄感叹到:“兄弟,你知道么,这次征伐匈奴,因为其它族兵损失惨重,父亲大人受到了各大门阀豪族的一致责难,他们说,正是因为当初,相信了父亲大人在军事方面的判断,所以才会同意出兵,现在,父亲应该赔偿他们的损失。”
“这些门阀豪族,之所以敢 与父亲大人叫嚣,一是因为,父亲大人年事已高,再加上这次军事行动的判断失误,在他们眼中,父亲大人不值得畏惧了,二是因为,现在大家都已割据,各自为政,父亲大人那身处中枢的地位,便显得不再正要。”
“至于第三么,那便是在出兵征伐匈奴之初,咱们江北陆氏卖出的那批军械,比平常的价钱高出许多,当时那些门阀豪族,抱着要用这批军械,去抢劫匈奴人更多钱财的念头,便忍了下来,但现在呢,他们不干了,强烈要求退赔,并且还联合起来施压,说如果不肯答应,他们便要抢了……”
“赔?赔个毛!”
“抢?他们也敢说抢?!”
陆恒坐在那里,冷笑不已:“那么,咱们家老爷子又是什么意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