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公,我有一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讲?”思来想去,刘建业还是决定,无论如何,哪怕明知道是螳臂当车,自己也要为阻止这场显然必败无疑的败仗做出努力。作为一个军人,一个正在抗战的军人,一个一直以来都主张持久抗战的军人,是绝对不能对速胜论无动于衷的。这种极其错误的思想,对于我国的伤害显然是很巨大的。
“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今天叫你来,就是要让你谈谈对于今年秋末冬初在抗战前线发动全面反击的作战,有什么好的想法和建议。”陈部长的语气依然是很平和的,脸上依旧带着和蔼的笑容,但是,他的话却让刘建业不得不把本来下面接着要说的那些话活生生的咽了下去。要说话,可以,但是,记住反攻作战势在必行,你只需要提出有价值的作战方案和构想,别的那些扫兴的话,趁早别说,免得惹得大家不高兴。
“卑职想说的是,自卢沟桥事变以来,我国军队在战场上总体上都是不断的后撤,以空间换取时间,持久消耗敌人的力量。眼下,日军的兵锋已经不如以往,基本上无力发动大规模的战略级别的攻势作战。而我军自武汉会战结束以后,经过几次会战,士气有所恢复,加上部队经过整训,战斗力也有所提高,面对日军,在总体上已经不像以往劣势明显。为了振奋国民的士气,进一步树立抗战的胜利信心,争取国际上的支持,确实有必要在战场上采取一些进攻行动。也正由于这次反攻是自抗战军兴以来,我军在战场上首次大规模的攻势作战,兹事体大,不战则已,战则必须全力求胜。”既然,陈部长的话说得那么明显,那么刘建业也就只能努力顺着陈部长,更准确地说是顺着面前这两位党国要员背后的那位大人物的想法来说了。况且,既然自己已经是根本无力阻止,也就只能竭尽全力,通过自己的形势分析,试图影响一下最高统帅和他的那些高级助手们,使得那场反攻作战的结局,能够和历史上的结局有所不同,至少不至于败得那么惨。如果自己真的能够做到的话,那么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自己也算是为抗战又尽了一份力量。至于自己的建议是不是能够最终被采纳,那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得了的了。
刘建业的话一说出来,陈部长和张主任的脸色马上变得更加的阳光灿烂。显然,刘建业的话很合这两位,恐怕也很合他们背后的那位大人物的胃口了。尤其是陈部长,一边听,一边微微的点着头。
“武汉会战会战以后的三次会战,我们都可以明显的感觉出来,日军的整体进攻能力,已经降到了自开战以来的最低点。但是,相对于我军来说,敌人现在无论是在装备,训练还是兵力数量方面,还是不容小视的,其虽然用于进攻力不从心,但是单纯用于防守,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军历来就有的弊病虽然经过军委会的多次整肃,但是仍然积重难返。如果是展开全面反攻的话,几个战区的上百个师的部队,位置天南海北,指挥层次又多,难免会由于指挥系统不通畅,导致各参战部队不能协调一致,出现前方部队逐次使用兵力,不能集中使用兵力,后方部队跟进不及时,不能迅速打开局面无法形成压倒性的优势等问题。况且,由于我军部队的火力配备不足,攻坚能力有限。如此一来,日军就有可能利用战场上的时间差和空间差,以小部队利用构筑有坚固工事的外围要点坚守以拖住我军部队的主力,然后集中优势兵力歼击我反攻部队之一路,则全面反攻的前景将很不乐观。再说,敌人在我国的情报网络经营时间很长,情报搜集能力很强,很难免会有情报泄漏的现象。万一,我军的情况被敌人侦知,我军将很难制敌于前。”刘建业这么说话,实际上已经是很给那些军中的高级将领们留面子了。国军内部的那种积习实在是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即使在抗战胜利以后的内战里,也是不断的发作,未曾有丝毫的改观,甚至愈演愈烈。
即使刘建业的这一番话是已经大大降低了弹头装药量的,陈部长和张主任的脸上还是浮上了一丝不悦。乌云的影子已经不远了。恐怕如果不是顾及到有张主任在场,陈部长就能当场拂袖而去。
“当然,我军虽然在大兵团作战方面还有所欠缺,但是如果把一次大规模的全面反攻作战,分解为若干个不同作战方向上的相对小规模的反击作战逐次进行,这样,作战区域相对来说也就比较小,我军在作战的指挥协调上的难度也就小得多,只要各战役之间能够相互衔接得当,反击作战的效果也能够得到保证。日军相对于我军来说,抛开武器装备等因素,其最大的优势体现在大兵团作战能力上。和我军作战的话,作战规模越大,其综合作战能力也就越强。我军发动小规模的反击作战,也正可以避开敌人在这方面的优势所在。以我的看法,我军应当以两到三个军的机动兵力为一个作战单位,向日军防御兵力薄弱但是又具有战略价值的目标发动轮番的进攻,以充分的调动敌人,使敌人疲于奔命,同时我军也可以在调动敌人的过程里更好的捕捉到战机。如果,我军能够使各战区的部队接连不断的轮番反击,更可以使国际社会感到我军正在主动求战,压着日本人打。在当前的世界形势下,如果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对于改善我国的国际形象,提高国际地位,显然是相当有利的。”刘建业所说的办法,其实也就是后来在朝鲜战争里,中国志愿军在相持阶段里对美国军队采取的零敲牛皮糖的战法,当然也有一些运动战的思维。其实,无论什么人,只要他是一个热爱自己祖国的中国人,在提到发生在朝鲜半岛上的那场战争的时候,都无法否认,正是中国的无数热血男儿在那里的巨大牺牲,使得不可一世的美国人第一次不得不低下头来,在板门店签署了停战协定。也正是那一场战争过后,让世界上所有的人们,都知道了中国人是不信邪的,中国人的骨头是硬的。哪怕你是世界上的老大,只要你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我就敢和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话有一点扯远了,言归正传。
当刘建业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的时候,陈部长和张主任两人都摆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很显然,虽然刘建业的话并不是完全符合两人的胃口,但是以这两位党国大员的头脑,也明白刘建业的话也是有自己的价值的,并非完全无可取之处的。当然,基于多年的官场历练,两位大员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不会那么随便就在刘建业这个刚刚度过自己的三十岁生日的年轻人的面前流露出来的。
看着两位大员显然是在对自己的话进行着评估,并没有说话,刘建业也只能继续坐着,无奈的等候着。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两位大员终于在相互交换了眼神以后,由陈部长开口说话了。
“仲良啊,你呢,很长时间了都忙于军务,没有怎么休息。会议明天才会开始,今天呢,你可以在南岳衡山这里好好的转一转,逛一逛,欣赏一下风景,放松一下嘛。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就去找王副官吧,他就住在你住的那个招待所里面,他会帮你解决的。”陈部长的话说得很客气,也很婉转。
刘建业明白,他应该走了。至于面前的两位党国大员,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会把自己所说的话向最高统帅汇报,由他来作出最后的裁决。毕竟,两人的地位虽高,却并没有在象大反攻这样的大事情上的决定权。
“好的,卑职多谢辞公的好意。卑职告辞了。张主任,告辞。”刘建业起身向两位大员敬礼,转身走出了房间。
当刘建业走出小别墅以后,看着秋日天高气爽的景象,不由得心里一阵的荡漾。秋天已经到了,今年的冬天会很冷吗?
第二天,10月29日。
最高统帅亲自出席召开关于抗战总体指导方针的第二次南岳军事会议。说是军事会议,其实也是一次党政军联席会议。除了各地的高级军事指挥官,军委会的高官,还有不少的党政方面的头面人物出席。全民抗战嘛,不光是军队的事情嘛。
最高统帅在会议的开始阶段慷慨陈词,发表了会议的训词。最高统帅先是对国际形势作了一番分析,强调目前的国际形势对于我国越来越有利,并且断言,此后的三个月中,国际外交必有更利于我之大进步,足以助成我抗战的胜利,而策进东亚之安全与和平。然后,最高统帅说道“我们一切事全靠自己努力,尤其要靠我前方将士与党政负责同志能随时完成任务,获得胜利,终可以振作人心,增加信念,达到抗战建国的目的。我前方同志努力与否,以及努力有无成效,关系於国家民族前途,如此重大,今后各位必须确实认识,为民前锋,为国干城,非我莫属,必须戒慎恐惧,加进奋斗,不断造成胜利的光荣,以贯彻抗战的使命!”
在此后,最高统帅在通过对长沙会战的分析,认为“敌力已疲,我们进攻的时机已到。本来防御的战略乃是第一期——前期抗战的战略,现在进到第二期——后期的抗战,我们的战略,应该是见到敌人的破绽,见到敌人厌战怕战不敢前进的时候,我们就立刻采取攻势,决然攻击前进。所以我们今后的战略运用和官兵心理,一定要彻底转变过来,要开始反守围攻,转静为动,积极采取攻势。固然我们现在的武器与装备,还不能从事於彻底的大规模的攻击战;但是我们一定要不断研究出避实击虚,乘间蹈隙的方法,使各地敌人都受到我们的打击,不能不失败退却,如此次湘北战胜之例!这是我们高级将领与各省主席以及一般党政军负责同志,人人要奋勉努力,发扬攻击精神,提高民心士气,善为配合运用,以求其成功的!要知道:我第二期作战的要旨所在,不是要在装备上武器上与敌人決胜负,而重在战略上与精神上来与敌人决生死!”
在训词的最后,最高统帅强调,中国的抗战已经和势在必起的世界战争联系起来,并且要与世界战争同時結束,终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在欧战沒有結束,世界问题尚未解決以前,我們若急求速了,妄想日本妥协讲和,这就是自取失败,自取灭亡!這是我們抗战一贯的方针与最大的政策。本此方针与政策,在各前线坚忍奋斗,愈战愈劲,不问国际形势如何变迁,不管抗战环境如何困难,只是埋头努力一意作战,用最大的韧力,和敌人拼下去,以尽到我们对国家对世界一贯的使命。
对于最高统帅的训词的大多数内容,刘建业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那些话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地方,无非就是强调要坚持抗战。只是,从训词的话语里,刘建业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最高统帅是下定了决心,要发动大规模的反攻作战了。也就是说,无论怎么样,反攻作战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刘建业现在所担忧的是这一次的反攻作战,是不是还采用的历史上的那一套战略战术,如果情况没有改变的话,那么这会是一场看不到什么希望的战事了。
接下来的会议里,最高统帅在会上突然老帐重算,当众责令薛长官检讨半年前在南昌会战后期和长沙会战后期,国军无功而返,他这个战区代理指挥官应承担的责任。
薛长官心里大为不满。这他**哪辈子的事啦?再说我薛某人对南昌会战的责任早就主动承担了,早就作过检讨啦!还有完没完啦!
薛长官只得窝着一肚子怨气,在会上作了深刻的“自我批评”。待他“批评”完自己,最高统帅又当众分析作战不利的原因,责任全部分析到指挥官的指挥欠妥上。
薛长官听着,瘦精精的脸上一阵冷一阵热。回头一想,还是坦然了。最高统帅虽然在这儿给自己难堪,但毕竟还是很信任自己的,要不,他会把长江方面目前最重要的战区,中国军队最精锐且数量最大的一支部队交给他薛某人吗。
会议召开了近十天,会议最后决定,秋末冬初季节国军将对日军发动全面的反攻攻势作战,唯一的不寻常的地方就是作战的总体计划,并没有宣布,而是说将在未来一段时间下发,要求与会的各位在回去以后先行进行准备,接到命令以后,就开始行动。
这个不寻常的地方,让台下的许多人都纷纷猜测上面是不是还没有搞定作战计划。
刘建业可不管那么多,要是下发的作战计划和原先历史里的一样的话,那就没办法,大不了自己也用锥形用兵的办法好了,最多自己也作检讨好了。把将士们的性命投进到一场毫无取胜可能的战事里,刘建业于心不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