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业感到喜悦的是,只要有这座炮钢工厂和制炮工厂在,抗战中的中国军队,就能得到自己的国产身管火炮的供应和补充,不用完全依赖外国的援助和前线将士们从鬼子手里的缴获。这对于中国军队来说其意义无异于增加了至少30个师的部队。纵观整个抗战,大多数的时候,国军将士并不缺乏牺牲精神,随时都敢于和敌人同归于尽,血战到最后一人,只是在战场上,火力特别是远程压制火力,实在是和鬼子相比相差太远,这与我国无法自行制造生产身管火炮有着极大的关系。只要我军装备了相当的身管火炮,和鬼子能够以火力互相抗衡不落下风,那么,许多的战斗,中国军队就不会吃到多少的亏,付出那么大的牺牲,甚至能够在和日军的战斗里,占据一些上风,至少,在战斗里的人员损失就不会那么大。而让刘建业感到震惊的是,在原先的整个抗战历史里,中国并不能自行生产身管火炮,维持战争所需要的火炮,基本都是来自于苏联和美国的援助和从鬼子那里的缴获。现在,突然有了这座工厂的出现,这就和自己原先所熟悉的历史有了不同。联想到自己以前在和蒋百里,杨杰两位先生讨论抗战整体战略构想的时候,曾经提出过建议在西南内地开发建设重工业和军事工业,增强持久抗战能力的建议,刘建业感到,自己这支闯入这个时空的小蝴蝶,终于掀起了一些小涟漪,让历史出现了少许的偏差。当然,至少对于这个偏差,刘建业还是很乐于见到的。
就在刘建业的脑子里面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会场里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嚣。巨大的声浪把正在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的刘建业一下子从思绪里拉了出来。刘建业一脸茫然的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郭汝瑰。郭汝瑰知道刘建业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告诉刘建业,刚才会议通报了一个消息,今天上午,河南花园口的黄河大堤,被日本人的轰炸机炸开了缺口,黄河决口了。
刘建业刚刚清晰了一些的脑子顿时又是一片空白。对于黄河决口所代表的意义,恐怕所有的在座者,都是十分清楚的。黄河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养育了这个坚强的民族,孕育了辉煌灿烂的文明的同时,也给这个民族,尤其是生活在她身边的人们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历史上,黄河曾经无数次的决口改道,每一次的决口改道,都会给下游的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其惨状使用浮尸千里,饿殍遍野,灭顶之灾这些词语来形容,都是丝毫不过分的。为了驯服这条河流,历朝历代都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甚至在明清时期,朝廷专门设立了河道总督衙门来统管黄河河道的整治工作,花在河道上面的白银,简直可以用流水来形容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能找到有效的办法阻止黄河的不断决口,不断改道。
等到脑子从一片空白里总算恢复了一些,刘建业想了起来,发生在花园口的这次黄河决堤,事实上不是日本人的轰炸机轰炸造成的,而是就坐在前排的蒋委员长亲自下的命令,由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指派驻扎在花园口附近的新编第八师师长蒋在珍具体负责的。为了能够炸开坚固的黄河大堤,甚至还出动了平射炮对大堤进行炮击。蒋委员长下令在花园口决堤,目的是以水代兵,组织正在河南东部对国军不断发起进攻的日军第14师团和第16师团进抵平汉线,沿平汉铁路南下,从北面威胁武汉。令蒋委员长有苦难言,不好直说的是,日军第14师团和第16师团之所以能够在河南东部如入无人之境,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围歼孤军深入河南东部的日军土肥原贤二而发起的豫东战役时候,他的嫡系部队桂永清第二十七军守卫兰封,结果一天时间不到,日军步兵还没有冲锋,桂永清所部就开始全线溃退,部下的德式战车营跑得更快,一溜烟地驶离战场,往兰封以西的地方逃去了。败退的军队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桂永清也跟着逃命去了。桂永清是何应钦的亲戚,轻失兰封使整个战役失败,桂永清却没受到蒋介石的什么大不了的处分。随后,守商丘的第八军黄杰所部又不战而逃了。守军还未与日军先头部队交火,一枪未放就放弃了商丘,让位于商丘和兰封一带的中国军队又处于被日军东西夹击的危险境地。黄杰是黄埔生,老蒋的爱将。他逃跑的“理由”竟然是电台被炸,无法与第一战区联系。一个军就因这个可笑的“理由”而跑了,这个理由,甚至比韩复榘弃守济南的理由更加荒唐。黄杰因这个“理由”放弃战略重地,同样未受蒋介石什么处分。随后,第一战区的部队,为了避免被敌人夹击,只能被迫后撤。刚一撤退,土肥原就重新占领了兰封,并立即向仅有50公里的开封进攻,开封失守已成定局,郑州岌岌可危。在这种情况下,国军要想挡住气势汹汹的敌人,使用士气已经很低落的第一战区部队,已经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掘开河堤,放出黄河的大水,用洪水来阻挡敌人。
时间过了不久,今天的会议就结束了。明天的会议将针对军令部的这个作战构想进行讨论,最后形成统一的意见。
回到住处,刘建业马上把陈诚派来的王副官叫到面前,拜托他务必尽快找来河南东部和安徽江苏北部的气象,水文资料,有急用。然后,刘建业就拉着郭汝瑰进到房间里面,关上门说:“郭老师,现在黄河决堤决口了,情况发生了变化,所以,我们的计划也必须要做一些更改,以适应新情况了。有可能今天晚上,我们又要忙活了。”
郭汝瑰答道:“这会是什么问题?情况变了,计划随之改变,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一份计划可以完全贴合战场形势的变化的。忙就忙吧。”
两人等待了一段时间,王副官就带着所需要的资料来了。刘建业接过资料,马上就和郭汝瑰一起投入到查阅,计算和修改的工作中去。也许是两人经过了两天的协作,已经明白了如何配合行动,所以,到了次日凌晨的两点钟,终于又大功告成了。
6月10日,会议的第二天,两人又一次来到了珞迦山下的会场。
在通过会场门口的时候,两人和一些旧日相识打招呼,寒暄了一番以后,看到时间差不多了,两人进入了会场。
会议准时开始。按照议程,今天会议将对军令部的作战构想进行讨论和完善。
也许是在座的各位都不想或者不敢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对何部长的得意之作有什么不同意见,当然也不能排除有的人虽然有想法,但是没有经过整理和总结,无法提出来。所以,一时之间,会场里出现了鸦雀无声的景象。坐在台上的何部长,看到下面的情况,不免面有得色。
就在主持会议的陈诚准备宣布会议进入后面议程的时候,两个身影从坐在台下的人群里站了起来。
“我们对这个构想有不同意见。”郭汝瑰操着带有四川口音的国语说着。
这一个声音,一下子让台上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犹如鹤立鸡群一般站立在人群里的郭汝瑰和刘建业两人的身上。认识他们的和不认识他们的,都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不同意见的话,就请到台上来,说给与会各位一起参详。上来吧。”台上的陈诚看到站起来的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正是自己派系里的两员爱将,心里十分舒服,赶紧让两人上台来发表不同意见。平时,陈诚和何应钦彼此争斗得很厉害,两人的派系也是互相倾轧,可是谁都站不到太多的上风。这次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的杀一下老对手的威风,打击一下他的气焰,他当然是很高兴的。反观何部长,则是铁青了脸,一双眼睛透过眼镜片,死死的盯住两人的身影。如果人的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估计这个时候的郭刘二人,已经早就被何部长的目光刺的身上到处都是可以透光的窟窿了。
两人听到陈诚的话,在数百人的目光注视下,走上了台。
郭汝瑰来到了地图前,再次打开了巨幅军用地图,手上拿着木质的长条指挥棒。刘建业则站到了台上,对着麦克风试了两声,然后,对着台前数百双目光,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战略讲演。
“在座各位,我是新编十四师的师长刘建业少将,我旁边的这位是我在陆军大学时候的教官,现任的54军参谋长郭汝瑰少将。我们对于何部长主持制定的作战构想,有着不同的意见。我们认为这个构想有着很严重的错误,如果真的实施的话,将给我军带来极大的危险,必须被完全否定。”
这句话一说出口,台下各位都是一片惊讶,交头接耳议论不休。何部长更是白净的脸皮生生地变成了猪肝颜色,眼睛紧紧盯着台上的两人,手紧抓着茶杯不放。只有陈诚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坐在座位上,悠然的喝起茶来。
“我们这么说,绝对不是有意的要薄何部长的面子,更不是故意和他作对,而是出于对国家的责任感。”刘建业继续说着,说完以后,他对着郭汝瑰作了一个手势。
郭汝瑰看到手势,从身边带着的资料袋里拿出了一份地图,交给了旁边的参谋军官,示意他们把地图挂上。
看到地图挂了上去,刘建业对着台下说道:“各位请看,这张地图就是1914年8月发生在德国和俄罗斯军队之间的坦嫩贝格战役的形势图。在大战爆发前,法俄两国的总参谋部起草、交换和修改了一系列计划,一致认为要想打败德国和奥地利的联盟,首先在西线打败德国人是非常重要的;而要做到这一点,俄国人应该对德国构成足够的威胁,以便把德国军队牵制在东部边界上。8月上旬,西线战事全面展开,俄军大本营应盟国要求,决定对德国的东普鲁士和奥匈帝国的加利西亚同时发动进攻,以减轻德军对西线的压力。西北方面军(辖第1、第2集团军,由Y.G.日林斯基指挥)的任务是歼灭马祖里湖区以西德第8集团军(14.5个步兵师、1个骑兵师,约1000门火炮,由M.von普里特维茨指挥),占领东普鲁士,为尔后进攻西里西亚创造条件。其作战计划规定:第1集团军(6.5个步兵师、5.5个骑兵师、492门火炮,由P.K.连年坎普夫指挥)从马祖里湖区以北对德军左翼实施迂回突击,以吸引德军主力;第2集团军(11.5个步兵师、3个骑兵师,720门火炮,由A.V.萨姆索诺夫指挥)从湖区西南迂回德军后方,切断其向维斯瓦河的退路并歼灭之。当面德军企图依托坚固工事并利用铁路运输系统,实施机动防御,迟滞俄军进攻。”
“8月17日,俄第1集团军率先进入东普鲁士,19日在施塔卢珀嫩与德第1军遭遇并将其击退;20日在贡宾嫩(今古谢夫)-戈乌达普一线遭德第8集团军主力反击,右翼一度被击退,但中路粉碎德第17军的正面攻击,迫使德军西撤。同日,俄第2集团军发起进攻后,第1集团军却停止进攻,坐失战机,随后又向柯尼斯堡(今加里宁格勒)方向推进,致使第2集团军孤军作战,未能与其会师。德军截获俄军明码电报,对其计划和部署了如指掌。24~26日,新任德第8集团军司令P.von兴登堡和参谋长E.鲁登道夫决定利用俄军两个集团军缺乏协同之机重新部署部队,留下少量部队牵制俄第1集团军,集中主力歼灭俄第2集团军。其具体计划是:以第20军另2个师正面牵制俄军中路第13、第15、第23军,而以主力实施两翼夹击,由第1军对乌兹达乌实施主要突击,攻歼俄军左翼第1军后,向俄军中央3个军的后方发展进攻;由第17军、第1预备军对俄军右翼第6军实施辅助突击,得手后向俄中央3个军侧后发展进攻。26~27日,德第17、第1预备军在比绍夫斯堡以南地区与俄第6军遭遇并将其击退;第1军遭俄军顽强抵抗,遂假借俄第1军军长名义命令俄军撤退;第20军诱敌深入,且战且退,撤至坦嫩贝格设防固守。经两天激战,德军击退俄第2集团军两翼部队,而对其中路3个军形成包围态势。28~29日,俄第13、第15军和第23军第2师在坦嫩贝格以东科穆辛森林地区被围歼,被俘9.5万人,伤亡3万人,损失火炮500门,萨姆索诺夫自杀。此后,德第8集团军迅速北调,得到来自西线的近卫预备军、第11军和第8骑兵师的加强后,企图以第1预备军、第11、第20和第17军发动正面进攻,以第1军和近卫预备军分别从两翼实施迂回突击,围歼俄第1集团军。俄军大本营决定在第1和第2集团军之间的中间地带组建第10集团军,用于保障第1集团军左翼,并命令第1集团军坚守马祖里湖以北地区,以牵制德第8集团军,使其无力支援奥军。9月6日,德军发起进攻,遭俄军抵抗,正面进攻受挫;9~10日,右翼第1军顽强作战,突破俄军左翼防线,迫使俄第2军撤退,打开通向贡宾嫩的道路。连年坎普夫担心退路被切断,命令所部撤退,同时以2个师的兵力从正面实施反突击,掩护主力撤退。至15日,俄军全部撤至涅曼河东岸。德军担心俄军有诈,未迅速实施追击。俄第1集团军被俘4.5万人,伤亡约10万人,损失火炮150门。”
“此役,俄军指挥失当,对敌情不明并严重泄密,两个集团军未能协同作战,终以损失27万人而战败;德军则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以损失2.5万人的代价取得以少胜多的重大胜利。”
“各位,我在这里花了很长时间来向大家讲述坦嫩贝格战役的经过,主要是我们认为,我们未来即将面临的在武汉周围地区的会战,有很大程度上可以借鉴这次战役的成功经验。”说到这里,刘建业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并且对着郭汝瑰又作了一个手势。
郭汝瑰看到了手势,示意参谋军官把坦嫩贝格战役的战役示意图取了下来,露出了原本悬挂在上面的武汉周围的五万分之一比例尺的巨幅军用地图。
“各位请看,武汉周围的地域,如果用何部长的构想作为指导的话,那么,日军可以从容的利用在水上的优势,安全快捷的调动兵力,发挥水面舰艇的火力,凭借密集的水网河道,把我军集中在武汉周边狭小范围之内的部队,分割撕裂,使各部不能协同配合作战,这样,他们就可以集中兵力,对被分隔开的我军部队进行各个击破,迫使我军在于己不利的情况下,与其进行主力之间的决战。而我军的主力部队大多都刚经历过长时间的连续战斗,亟待整补和重编,根本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再打一次大战。这样,我军就会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很有可能主力部队会全军覆没。所以,我们认为何部长的构想在目前的形势下,是行不通的。”
“我们的意见是,学习坦嫩贝格战役的成功经验,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刘建业的话音刚落,会场内又是一片议论声,许多人都露出一幅疑惑的表情,显然对于“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这句话不是很明白。58xs8.com